“这是哪里……”陈曦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松软的沙土之中,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海浪声,让他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微微弯曲手指,一些细致的沙砾握入了陈曦掌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全是潮湿的腥味。
“呵呵,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就是死了。”
他笑了两声,又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回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那是在烟雾缭绕的小网吧里,不知已经是熬了第几个通宵,堆积如山的方便面盒子里全是抽的只剩一小截的烟屁股。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破碎的敌方水晶前,继而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大字:胜利。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因为,陈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过短短三年前,他还是让所有人羡慕不已的名牌军校国防生,可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什么人生可言了。
为了一段单纯却幼稚的感情,陈曦不顾母亲反对,放弃了学业,然而为人正直却阅历有限的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除了碰的头破血流以外一无所得,接着,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对不起,陈曦,我真的很爱你,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像爱你一样去爱上别人了……但是我不能把未来托付在你身上。”
那个白衣飘飘的姑娘离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陈曦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两年,这期间,他疯狂迷恋上了一款名叫《英雄联盟》的游戏,在光怪陆离的召唤师峡谷里,短短的几十分钟,就能让他忘却一切。
“legendary!!!!”
敌人的鲜血滴洒在战场上的每个角落,超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息,一场场虚无的对抗中,陈曦如痴如醉,他仿佛又回到了部队,那些热血燃烧的日子……。
两年时间,陈曦的段位从最开始的白银一直升到了钻石,但他的生活却是一团糟,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泡在网吧,只靠一点微薄的工资勉强糊口。
活着究竟是TMD为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想去懂了……
直到不久前,他的母亲去世了,癌症。
陈曦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永远记得母亲最后依依不舍的眼神和渐渐冰凉的手,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世人都是自私虚伪的,而真正一辈子不求回报地对他好的人,已经从此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网吧,他只记得自己心如死灰地点开了游戏——
杀!!!屠尽一切眼前的敌人,越塔!虐泉!三杀!四杀!!五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陈曦完全疯魔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使悲伤和悔恨的折磨稍微减轻一点。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倒在了显示屏前……
再次睁开眼,依旧是那片海滩,日光西斜,海水逐渐漫了上来,陈曦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在沙土里,长时间的浸泡让他有些发冷。
他用手轻轻在胸口挠了挠,所挠之处顿时出现了几道白白的划痕。
缓缓坐起身子,陈曦四下望去,便发现这海滩单调异常,入眼之处全是淡淡的黄沙,甚至连个贝壳什么的都没有,若不是面前就横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说是在沙漠里可能更加让人信服。
不远处漂浮着一些巨大的木料碎片,还有一些被冲上岸边的残破货箱,种种迹象都表明: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海难,而陈曦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苦涩地一笑:“连穿越都这么惨……老天爷,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生自灭吗。”
没有人回答他,天地间充塞着越来越响亮的潮汐声和呼啸而过的海风。
陈曦站起身来,一边脱掉衣裤,一边朝岸上走去,他的鞋子不翼而飞,身上穿着宽大的衬衣和背带西裤,样式有点像泰坦尼克号里jack穿的那身。
“身高和原来差不多,但好像要更瘦,更结实一点。”他一边拧着衣裤上的水,一边审视着自己的这具新身体。
“这是什么?”陈曦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小挂饰,仿佛一块小盾的模样,上面还有一个花形的图案。
他反复端详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便不再理会。
面前的岛屿被高大的蕨类植物覆盖覆盖着,一股股灰白的雾气从其中缓缓渗出,看起来阴森可怖,无比诡异,却又有点眼熟……
半晌,他把拧成麻花状的衣裤摊开,放在一处相对较干燥的沙地上,陈曦知道一旦入夜以后,海边的气温是很低的,如果想活下来,首要任务是生一团火。
他决定去那些被冲上岸的破烂里碰碰运气,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进岛了,毕竟,这鬼沙滩上连个石块都没有。
陈曦赤身裸体跳进冰冷的海水中,像条鱼儿一样在其中畅游,曾几何时,他发愿此生一定要去海边看一看,见一见那辽阔无垠的大海,当时他还是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母亲在一旁笑道:“那你带不带妈去啊?”
悔恨如这大海一般无边无际。
“哈!噗……”陈曦抬头露出海面,一手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一手倚着一个仍然浮在海面上的圆形木桶,这是他一番搜索之下的斩获。
顺着海浪,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陈曦就把木桶弄到了岸上,他试着撬开它,谁料这东西实在封的太密实,海面上漂浮的木料又湿了水,一折就断,总之是根本打不开。
“没办法了,还是只有进岛。”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去,面前的丛林仿佛一个黑黑洞洞的剪影,似乎多看几眼就会连灵魂也被抽走一般。
陈曦把衬衣和裤子分别包裹在脚上,大大咧咧地向林子里走去,倘若死于什么意外,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了。
大步进入丛林里,四周一片灰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雾气凉的让人难以置信!吸进肺部的每一口气,都像寒冬时节一般冷冽,凝在胸中久久不散,即使呼出来,也觉得身体更冷了几分。
此地不宜久留啊,陈曦如此在心中想到。
地面上铺满枯萎的植被,泥土异常松软,他忍着寒冷,弯曲身子跪伏在密集的草甸里摸索,想找一块坚硬锋利一点的石头,片刻,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块冰凉坚硬的玩意。
陈曦颤抖着顺着这器物摸去,入手之处光滑无比,竟是人类造物,这是……匕首!
他心中一凛,不知道为何有人会把武器丢在这种地方……
刨开层层草甸和枯朽的落叶层,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具干枯的不辨面目的男尸,他身上穿着比较厚重的粗布衣服,看起死了有些年头了。
“老兄,这东西我借来用用。”陈曦把匕首从他手里掰下来,干枯的尸骨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侧翻过来,露出了后脑勺上一个碗口粗细的大洞……
这不禁让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名叫《星河战队》的电影,里面有一只吸人脑髓的大虫,就把吸管似得口器插入人的大脑里,倒是和这具尸体的死法颇为相似。
陈曦没有带走男人的尸体,他剥掉了男人的外衣和鞋子之后就把他草草掩埋了,从始至终,林子里都静的出奇,似乎除了他以外就再没有半个活物。
回到海滩边,一抹夕阳沉沉欲坠,海水又上升了一些,原本宽大的沙滩缩小到只有刚才的一半,陈曦抄起小刀,小心翼翼地戳开木桶的封蜡,然后沿着桶边一撬,气压驱使下,木桶发出一声闷响,裂开了一条缝。
这个木桶的内部很干燥,陈曦把盖子揭开,里面顿时传出一阵难闻的酸味,像是很多年没洗的小便池的味道,他伸手向桶里一摸,摸出一缕细小的白色颗粒……
这……这是……硝酸铵?
搞了半天就搞到一桶金坷垃(硝酸铵是一种常见农用肥)!?
“呵呵,呵呵。”陈曦冷笑两声,再次四仰八叉地倒在海滩上,百无聊赖的他顺手拿过那木桶的盖子,想把它当飞盘甩了。
可是,就在这时,盖子内侧的一个异常扎眼的凸形浮雕猛地吸引了他。
这个浮雕也是木制的,上面刻着四样东西:一只威严的展翅雄鹰,根根羽毛似剑;一块菱形的盾牌,盾面上有十字形的纹路,中央镶着一块宝石;两柄细长的利刃交错在盾牌下方,其间两丛植物的藤蔓左右延伸开去。
一股难言的激动从脊椎涌上后背,又涌上了大脑,陈曦的嘴巴微微长大,双眼睁的浑圆。
“这不可能……”
他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徽章,因为这是他悲催人生中唯一聊以自慰的寄托,这是早已在英雄联盟登陆界面上看过无数次的——德玛西亚的标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