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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冷落

盛夏来临的时候,王府中的荷花开满整个池塘,虽是盛夏,王府中却像是春暖花才开的样子,偌大的王府,落弋竟然感到丝丝寒意侵入骨髓。自归宁之后起,夜烨说政务繁忙,不再踏入婚房,每日都在书房中就寝。归宁的时候,爹说怕王府中的丫鬟不了解落弋的习性,遂让落雨过府照顾落弋的起居,落弋自是十分开心,但却总感觉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烨的冷落,与他新婚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同,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落弋觉得他温谦恭良,由内而外散发出儒雅的气息,新婚之后的变化,落弋感到不解。

这天,落雨伺候落弋用过晚膳,还是和平日一样,夜烨没有出现,王府中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帘外雨潺潺,阴暗的天气就像落弋的心,命数中的相遇,本以为嫁给朝思暮想的他,自己定然会幸福,认真想一想,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竟然全然回答不出来。

辜负了君洛,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爱上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曾对自己百般温柔,新婚之夜的恩情历历在目,这些绝对不是假的,可是现在就要独守空房,他若今后为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等待自己的难道会像现在一样,无尽的孤寂。

夜深了,王府挂起宫灯,落弋独自倚栏,落雨拿来斗篷为她披上,“别等了吧,夜深了,回房歇着吧。”

“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不来见我……”落弋独自呢喃,夜深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他现在身在何处,看样子外面的雨下得不小,他只穿了薄衫出门,这样的雨,但愿他别淋湿感染风寒。

“自从成亲,做了王妃,你的脾性变了不少,再不像从前一般活泼好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落雨紧紧她身上的斗篷,落弋诧异,是吗,自己有改变吗,好像自己在潜意识里想要做一个配得上他的王妃,告诫自己遵礼数,懂规矩,这些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为了他,自己真的在改变。

“阿雨,你回房歇着吧,不用管我,闭好门窗,还不知今晚的风雨有多大,我想再等一等他,你去吧。”落弋让落雨回房休息,自顾望着房檐滴落的雨水,倚着栏杆,手托腮帮。

落雨似乎有话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她这副模样,落雨又怜惜又恨夜烨。她从前天真烂漫,不食人间烟火,受尽宠爱,如今嫁给这个野心勃勃的王爷,还被他冷落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她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任凭他的摆布,她却全然不知,憧憬在自己的幸福当中。

我是否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夜烨的阴谋,可是看她这样痴情,告诉她,让她如何接受,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毁了她的人生,夜烨实在是可恨。

落弋再次催促她回房安寝,落雨无奈,只得留下她独自在长亭内等夜烨归来,落雨知道,夜烨这一夜是不会回来的。

雨打芭蕉的声音凄凄凉凉,落弋回想着新婚以来的种种,以及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悲伤被雨声引了出来,泪水顺着美目流下来,沁透了衣衫,落雨说我为了你,连脾性都改变了,连我自己都发觉了自己的变化,哪怕你不喜欢我,给我一句回答,也好让我断了念头,你这样躲着我,冷落我,叫我如何是好。落弋越想越委屈,掩面痛哭,自己从来都是爹和娘亲的宝贝,长这么大还未受过如此的侮辱,这样无声的冷落,又是自己心爱的人,落弋心神疲惫,倚着长栏睡着了,泪水还挂在脸上。

见风雨逐渐小了,夜烨才从望月楼中顾合的住处起身,准备返回王府,这几日一直担心夜西的事情,命探子不敢怠慢的监督夜西的一举一动。

故意晚归,是不想见到落弋,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每当凝视她的眼,他就软了几分心肠,想要成大事的人,不能在这些地方翻了船。故意的冷落她,让她不要对自己抱有期望,有时候看她,确实和她的丞相父亲很像,想起丞相,夜烨就恨得牙痒痒,他对夜西的喜爱和推介,不止一两次了,总是在父皇面前夸赞夜西,夜西遇害之前,还想推举夜西做太子,此恨难消。

顾合见他要走,极尽温柔地说道,看这雨势,怕是不会消停了,王爷身子要紧,不如留下来吧。夜烨却依然起身整理好衣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望月楼。

自从他娶了陆落弋,对自己的温柔比以往少了,来了这里也总是不说话,比以前更加沉默,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顾合想着,我迟早要会一会你,即使你是王妃,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这个位置本应该是我的,却被你抢了去,什么都可以分享,唯独夜烨不可以。

夜烨回到王府的时候,宫灯还照常一样亮着,穿过凉亭,发现落弋倚着栏杆睡着了,脸上还留有泪痕,斗篷掉落在了地上,她好像很冷,双手抱膝,整个人蜷缩在罗裙下,嘴唇泛白。

夜烨竟然有一丝怜惜,她在山洞中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可爱样子涌上来,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疼自己的样子,夜烨走到她跟前,她睡得太熟,大概是太疲累了,她就这样一直等着自己吗,一直等到睡着也不见她的夫君归来,心里会很伤心吗。夜烨仿佛看到了自己,这样的孤独感,是夜烨再也不想尝试的,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寂寞。

夜烨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修长的睫毛,动人的桃眼,一身考究的王妃装束,与初见她时大不相同,那时候她还不施粉黛,像个假小子一样活泼好动,现在却有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她为了符合自己王妃的身份,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改变自己来迎合本王。

夜烨拂开她唇边的发丝,她嘟嘴的样子,可爱极了。夜烨忽地站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她不过是一颗握在自己手中的棋子,不过为了得到王位的跳板罢了,没有她,怎么威胁陆相帮自己登上皇位。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可言,是的,没有,本王爱的另有其人,是顾合吗,自己仿佛也没有答案。

等一个人归家的孤单,夜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与她相遇虽是故意安排好的,但依然难忘记初次见她时的惊鸿一瞥之感,那时的京都街头,她身着紫色男装,看起来像个俊秀的富家公子,夜烨还是一眼识破了她,想扮成男人模样,个头却小小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但不经意的撩头发的动作,细心点的人都不难察觉,这就是个美娇娘。

想起这些往事,夜烨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若只是像普通人间的男女一样相遇,未尝不能恩爱白头,可注定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自己从小遭受过的冷遇,尝过的苦楚,不断在午夜时分敲醒自己,站到最高的地方,才能摆脱这种孤寂。

“为什么还不回来……”梦中的落弋还在等着自己,梦到了什么开心事吗,落弋的脸上浮起笑意,“君洛……”

君洛,又是这个人,婚宴上对他的羞辱,他难道还不死心,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本王见他望你的神色,交情可见一斑。这个君洛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南金国一战,也蒙他相救,只是,在对待感情事上过于软弱,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恐怕难成大器。

凉亭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梦中的落弋微微颤抖身子,可能是感觉到了寒意,夜烨脱下袍子裹住她,将她一把抱起,这是最后一次,本王不过是看你可怜,日后休想再用这种伎俩来博本王的同情。

夜烨将落弋抱回房中,落弋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乖巧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夜烨替她盖好被子,起身想要离开时,落弋一把抓住她,原来回来的路上落弋就已经醒了,想要他的怀抱而没有作声。

夜烨想要拿开她的手,落弋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眉峰聚到一起,眼泪流淌出来,“既不是真心爱我,何必娶我做王妃,既是真心爱我,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夜烨迟疑了几秒,将她手拿开,“你记住,你我之间没有爱不爱可言。”夜烨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丢下怔怔地落弋以泪洗面。

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冷心肠,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虚情假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落弋痛哭不止,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全都痛痛快快哭了出来,这样的悲伤无助,不免想起君洛的好来,君洛从来见不得自己落泪,总是对自己呵护备至,嫁做王妃,我真的错了吗。

落弋想起家中的爹和娘亲来,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冷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没想到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样的来对待自己。如果不是喜欢,何必要娶自己,既然娶了,为什么要这样的冷眼相对。他忘了京都街头那个紫衣少年了吗,他忘了那个山洞中为他包扎的少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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