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冒着浓烟的摩托车来到钱守义家门前停了下来,顿时,浓烈的机油味扩散开来,整个院子被烟雾笼罩着。来者摘下头盔,从裤兜里面拿出一块手帕,不停地擦着浸着汗珠的脸,然后敲响了钱家的房门。
菲菲不敢怠慢,快步来到门前:“来了,来了,这是谁呀,大早晨的就来串门儿。”自言自语地说着。
她隔着门缝看到在外面站着一个人,她揉揉眼细细看,“这不是顾一鸣嘛,他来干什么?也想送送守义?还是…….?”顾一鸣清晨突然造访,让菲菲感到奇怪,一连串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窜来窜去。
她打开了房门,看到顾一鸣急急火火的样子马上问道:“顾老板清晨来此想必有什么事儿吧,外面凉到屋里说话。”
“不了,就在这说几句我得走,守义上火车了吗?”顾一鸣问。
“刚走不大一会,如果火车不晚点,他现在应该在火车了。我这也是猜测。”菲菲说。
“我知道是早晨的火车,想在临走之前跟他再合计合计。没想到他提前走了。”顾一鸣一只脚踩在水泥早已脱落的台阶上。
“您不知道,这件事儿把爷爷奶奶都惊动了。”菲菲说。
“是嘛,老两口子怎么知道的。”顾一鸣问。
菲菲说:“我想,这么大的事儿得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因此,昨天下午给老家打个电话,谁曾想,打完电话没过一个小时,天都黑了,老两口子从老家赶来了,叨唠了半天也不管用,这回您这兄弟算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昨儿个我和张磊也分析了半天,问题是谁也没去过椰岛,那的买卖好干不好干谁也说不准,现在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菲菲很无奈的样子摆摆手儿。
“我想守义兄弟都这么大的人了分得清好坏,不会轻易上当的。昨天晚上一个酒场儿把事儿给耽误了。我想早晨到这来,一来送送他,帮他搬搬行李。二来想嘱咐他两句,没想到他早已走了,只能祝他好运吧,回来的时候我给他接风。”
“谢谢顾老板,在这个问题上您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从心里感激。原来我想,咱们没什么本事凑活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就行了,没想到他跟您学的胃口也大了。”
顾一鸣听了菲菲的说的话,好像对自己有点意见,正要解释,张磊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顾老板,少见。”
顾一鸣看看张磊,好像从哪见过?菲菲进行了介绍:“这是顾老板,守义的同学。这是张老板,守义的同事。”
顾一鸣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实际咱们也是同学,我比你们岁数大,一个学校不是一个年级。现在在哪发财呢?”
“说来惭愧,卖肉的个体户。今天起得晚点,昨天晚上跟守义喝了点儿酒,多了点儿,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大嫂,守义大哥上火车了吗?”张磊问。
“现在早就在火车上了,你在晚起一会儿他都到椰岛了。”菲菲笑呵呵地说。
“看来是送不了了,只能接风了。”张磊没送成钱守义去火车站感到遗憾。
“你现在这是……?”顾一鸣看他穿了一身铮亮的衣服不解地问。
张磊告诉他:“我得赶紧去门市部,现在说不定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了。别耽误我那些老主顾买肉。您进去坐会儿吧。”
“我一看张老板就是一个守诚信的个体户,想必老主顾很多吧。”
还没等张磊张口说话,菲菲接过了话茬:“要说张老板,那不是吹,开肉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比不了他。”
“弟妹说得太笼统,能列举一二吗?我们也好好地跟张老板学习学习。”
菲菲说:“那事儿多了,列举一二说明不了问题,今天没工夫。这样吧,张老板这几年成功的经验总结起来有三句话,也就是十五个字:诚信是根本,服务是手段,肉质是关键。短短的三句话看似平常,实际这里蕴藏着很深的道理,是他这几年用心和汗水换来的。”
“朋友的抬爱,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还恳求顾老板多多关照呀。”
张磊寒暄了两句刚要走,却被顾一鸣拦住了,说:“兄弟,别急着走嘛,我有事跟你说。”
“您有事儿还得赶紧说,老主顾们都等着我那,去晚了该损失客源了。”张磊很认真地说。
“那你怕什么,我这个大客源顶你多少个散客呀。”顾一鸣显得很得意。
张磊一听顾一鸣要买肉,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你说得轻巧,我晚去损失的是常客,你这客源是一锤子买卖,今天买点明天不买了。损失的那些客源我怎么找回来。”
“你在激我,就冲你这句话猪肉定点就你那了。”顾一鸣说得很认真。
张磊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定什么点,整天拉煤用哪家子猪肉呀。看来你这不负责任的话说多了,我可不是钱守义。”
“你说我说话不负责任,能列举吗?守义怎么了,谁还琢磨他。”顾一鸣说话显得有点激动。
“昨天你把守义忽悠椰岛去了,今天是不是又来忽悠我了。”张磊根本就没拿正眼看他。
“你越说越来劲儿,就冲你这样儿,你在肉铺等着,有人会找你去的。”说完骑上摩托车一溜烟似地冲出了小区。
“我等着那,看你去不去。”张磊冲着远去的顾一鸣狠狠的说了一句。
为了节约有限的那点儿钱,钱守义坐的是普通列车,早晨五点就坐上车了,很幸运,上车就有座。咣当了半天火车才开出不到四百公里,逢站必停,简直是烦死人了。仗着火车上吃的喝的什么都有,这还好点儿。他也分析了,今后再出门坐火车,一定要买个卧铺,即便是硬卧也可以,坐腻了可以躺在铺上睡个觉儿。这硬座就不行了,一排仨人,谁也不认得谁。好在邻窗,闲着没事儿看看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想想到了椰岛的行动方案。有时站起来活动活动久坐僵硬的身体,看看车里的动静。这时,他发现对面坐着一位大哥,眯着双眼闭目养神。“何不把大哥唤醒聊聊天呢?”自己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位大哥您是哪人呀,到哪发财去?”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盒云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对面的大哥好像没听见钱守义跟他说的话,仍然闭着双眼一动不定地坐在那。
钱守义发现车上的乘客大都进入梦乡,有几个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他看看窗外,双眼随着一排排树木倒向车后。这位大哥不知道是睡得沉没听见我的问话,还是根本就没睡着而不理我。看着大哥的样子好像有四十多岁,铜色脸庞,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用问,他准是个长期在外面跑着的人。
“我跟您说话呢,对面这位大哥。我也是出远门的,腻的没办法咱俩聊聊天,行吗?”钱守义央求道。
大哥微微睁开双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才是你说想聊天吗?”
“对呀,您没睡着呀。”钱守义一下子来了精神。
“刚才你那一句话把我叫醒了,但没有马上睁眼,我试着接着睡。看来是睡不着了,碰上你这样一个执着的人,我还睡什么觉呀。”说完他见钱守义递过一根烟来,摆摆手,说:“我不会吸烟,谢谢。想聊什么话题。”
钱守义把自己的烟点着,说“这聊天不一定有什么话题,想起什么就聊什么,什么高兴就聊什么。您说呢?”
“你说的也对,咱们不是国际谈判,要谈的问题早就准备好了,客人来了马上进入正题儿。咱们俩人是坐腻了聊聊天,解解乏,所以就没有什么话题。”
“大哥说的句句在理儿。小弟佩服。听口音你应该是北方人。”钱守义猜测着。
“我是HB人,家在燕山脚下,想到椰岛了解一下市场情况。你呢?”大哥反问道。
钱守义一听是燕山脚下的,顿时眼睛一亮,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期盼的伴儿终于出现了,这下好了,这一路再也不孤独了。高兴地攀谈起来:“怎么你家也住在燕山脚下。咱还是老乡呢。虽然燕山山脉长约数千里,但咱哥俩共同拥有一条脉,那就是燕山山脉。”
“看来咱们都是吃着燕山果子长大的,具体什么地方的?贵姓?”大哥问。
“我姓钱,我家住的地方非常小,地图上都没有。我是红旗村的,离县城二十多里地,紧靠燕山。您贵姓?”钱守义说。
“闹了半天咱们是一个县的,太巧了,咱们俩村相隔不远,岭前庄听说过吗?”
“噢,你是岭前庄的。幸会,幸会。您贵姓?”钱守义问。
“我姓李,叫李龙腾,就叫我李大哥吧。咱们俩太巧了,同乘一列火车同去一个地方,做同样的事情。”李龙腾语气有点激动。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呀。我认为这是一种心灵感应,这种心灵感应特别准,预示着时间不会太长我们还会相聚,如果应验了,下次见面把我的那些朋友都叫上,找个好地方大方地消费一把。”钱守义夸下了海口。
“钱大哥是个有文化的人,说出话了满是诗句,佩服。”李龙腾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车厢内的乘客大部分都醒了,有提壶打水的,有沏方便面的,还有孩子哭,大人闹,没事儿抬杠的。车厢的一头儿几个姐妹坐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他们用这个方法打付着难熬的时间。
对于李龙腾的夸奖钱守义不屑一顾,谦虚地说:“什么文化不文化的,咱们俩落到了这般田地还不是都一样。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知呀。”俩人越聊越兴奋,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