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哥大嫂,钱守义想去李红旗家里一趟,看他能否给找点儿活干。
沿着城区中心大道往南走,他抬头望望西边的天际,繁星闪烁着寒光,像是些细碎的冰屑洒在了天空。已是晚上七点了,大街两旁的路灯早已亮了起来,干了一天活儿的人们吃完晚饭纷纷涌上街头。县政府为了拓宽人们的休闲场所,沿九曲河畔修了一条延绵十几里的带状公园,环境无比优雅舒适,后来,居民们编了一首打油诗描述这座公园:“应季花卉争相斗艳,凉亭座椅曲径相连,对对恋人相拥而坐,怪石奇树假山喷泉。”钱守义无心留恋这梦幻般的夜晚,他要抓紧找到李红旗解决工作问题。
李红旗原来也住大杂院,比钱守义住的大杂院还要陈旧。后来他有钱了,在离大杂院不远处的新建阳光小区置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单元房,据说小区的软硬件最齐全,绿化率最高,各级领导以及大款们均在此居住。
由于这个小区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居住区,所以,只要一说住在阳光小区,人们马上就与有钱和有权联系在一起。但并非都这样,也有工薪阶层住在这里的。李红旗自从住进这个小区,就把乡下的父母接了过来,由于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在一起生活也是早晚的事儿。来到县城住以后,一切都不适应,开始的时候还闹着要回老家,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平时父母接送上小学的孙子,有时间跟周围的同龄人下下象棋,打打扑克,可谓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钱守义是第一次到这个小区串门儿的,他不知道李红旗家的具体住址,来到小区的东门保安室,试图通过保安人员来了解李红旗的住址,巧了,这个保安到这里上班还不到三天,对这个小区居住的人员都不熟,李红旗这名字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更甭说哪楼哪号了。钱守义双手一摊,一脸茫然,在保安室外面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的小区跟谁打听去呢?”
看着进进出出的车辆和人群,就是一个熟脸都没有,这个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却难住了钱守义。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使他茅塞顿开,不但知道了李红旗的具体住址---2号楼2门301。还顺利地来到了他的家。事情是这样的,在经多方打听未果的情况下,他想明天打听好了再来,就在他万般无奈准备回家的时候,从小区大门左侧走进一位大爷,不知道什么原因走着走着突然摔倒在便道上。钱守义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他迅速跑了过去,把大爷扶起,关心地问:“大爷您怎么了?别躺在这儿,地上怪凉的。是不是去医院?”
“刚才血压一高,眼前一迷惑没站稳就摔倒了,多亏你这小伙子了,谢谢你了。”大爷的神智非常清醒,说话口齿没有问题,就是由于血压突然升高,眼前发黑摔倒在地。
“您在哪住,我送你回家吧。”
“那就谢谢你了。”钱守义扶着大爷慢慢地向2号楼走去。新建小区就是不一样,新修的柏油路通向小区的各个角落,沿路两侧法国梧桐枝繁叶茂。三十几栋住宅楼均为乳白色外墙,显得简洁干净。楼宇之间由绿地花草和梧桐树相隔,在小区的中央位置,还修建了一个区中花园,设有健身器材和活动场地。走着走着,他发现整个小区夜间虽然亮如白昼,车水马龙,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人车皆无。心中很是纳闷,不解其缘。
大爷看出了钱守义的疑惑:“对小区院内没有人活动有点疑问?”
“我正想问您呢,别的小区这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怎么咱们这个小区……?”
“大爷到楼上再跟你说。”
“好嘞。”他扶着大爷来到2号楼2门的楼下,大爷说:“我就住在这个楼口的3楼301号,你不是想知道院内为什么没人活动吗,上去坐会儿我告诉你。”
钱守义想了想,何不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李红旗的住址呢。“那谢谢大爷了。”
就这样钱守义扶着大爷一步步地上了楼,大爷掏出房门钥匙打开了房门。
“爸爸你怎么了,还用人扶上来了。”大爷的儿媳妇把公公接过来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得回这个小伙子了,要不我就麻烦了。”
“谢谢这位大哥。”
“不客气,见到大爷摔倒谁都会这样做的。”
“你不是想知道一到天黑这小区院里就没人活动吗?你可能也听说过吧,前些日子东面那个小区晚上失窃,差不点灭绝全家。人们听说后惊恐万分,从那时开始,一到天黑人们就纷纷回家了,院里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居室走了出来,“李红旗,你也在这串门呀,我正找你呢。”
“我串什么门儿呀,这是我家。你快坐下。”
“啊,这是你的家?”
“不相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找了你一晚上都没找到,得回碰见了大爷,把我领到了这里。我还想明天打听好了再来呢,这回不用了。”
“这是我的老岳父,除去血压高点外,身体很好,今天下班的时候,他到外面买点小菜,没想到还是犯病摔倒了,得回碰见你了,要不就出大事儿了。你说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李红旗问。
“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想到你的单位找点事儿干,你看能行吗?”
“什么叫能行吗,别人不行你也行,正好我那缺个材料管理员,这项工作非你莫属。什么时间上班?”
钱守义想了想,说:“后天吧。明天我有点儿事儿处理一下,后天一大早我就报到怎么样?”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这几年你混得不错,有了自己的公司,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赶上这几年改革开放,挣了几个钱,开始下岗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多苦呢。说了不怕你笑话,业余时间我也做过小买卖,走街串巷,有时候能挣个十块八块的,有时候还不开张。后来给人家当小工,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土,累得有时候也是不想干了。后来有个亲戚在一个单位当头,有个小工程大公司不做,问我敢不敢做。我小的时候胆子大,这个你知道,什么都敢干,所以未加思索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你还是那个脾气,只要认准的道儿,谁都拉不回来。”
“原来我家也不太富裕,在人民公社年代,家里没劳力也就没人挣工分儿,没有工分儿就别想在生产队分东西。记得到了菜瓜下来的时候,别的人家从生产队都分了菜瓜,而我家却一点都没分到。因为没有工分。那时候我刚满九周岁,我比你大几岁,上小学二年级。在一次上自习课的时候,约了两个同学顺教室的后窗户跳了出去,找到一块瓜地,仨人把长裤子脱了下来,把两个裤腿扎好,到了瓜地就摘,当三条裤子快要装满的时候,看瓜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仨人傻了眼,刚要跑,看瓜的说,你们别跑,瓜让你们弄走,今后可别弄了,你们的行为知道是什么吗,这就叫偷盗,这是犯法行为。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个好工作,多挣钱就不用再偷瓜了。仨孩子齐刷刷的都跪下了,如鸡啄碎米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扛着瓜跑回了学校,仍然顺后窗户爬了进去。我是最后一个爬进去的,俩脚刚着地儿,老师进来了:李红旗,你干什么呢?我脑子反应的就是快,脸不变色心不跳。说,我给同学们弄点瓜吃,您先尝尝鲜儿。说完我就把一裤子瓜都倒在了讲桌上,弄得老师哭笑不得。后来老师让我写了一篇检查,在同学们面前念了一下就过去了。呦,你看我,话题说的太远了,咱们还是说现在吧。”
钱守义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李红旗讲他的历史,夫人从居室走了出来,给钱守义倒上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了红旗跟前,说:“兄弟你可别听他的,中午一喝酒,晚上准背他那段历史,我的耳朵都听出膙子来了。”
“喝酒不是为了公司的工作吗?现在办事儿不沟通行吗,怎么沟通,其中喝酒就是一种沟通。你们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对不对守义兄弟。”
“反正现在办事儿用唾沫沾是不行的。”
李红旗话头一转,说起了钱守义去椰岛发展的事来了。“去一趟椰岛有什么感想?”李红旗问。
没等钱守义说,李红旗的夫人拦住说了话:“那事儿就别提了,还是说说你到红旗建筑工公司后怎么把你的材料员干好的事儿吧。”钱守义知道,提及椰岛就会联系到象蛋事件,她怕自己不好意思,所以拦下了李红旗的问话。把话题岔到工作上了。
“老同学提及椰岛之行我不介意。有个名人说过,以前的教训是今后的老师。谁还没挨过骗呀。但要长记性,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还是那句话,到我那干工作没问题,谁让咱们是哥们呢。工资每月一千元,想当初在单位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脏活累活都是你干。”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替你干活不是当时我没事儿干吗,你也别老记在心上。”
从李红旗家里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小雪,小区的路已经变白了。这个时候下雪可以说是几十年不见,它预示着美好生活的开始。
钱守义忽然想起了一位诗人的诗句:“……常恐秋节至,焜黄花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是啊,就着年轻再不奋斗还等到何时呀。他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小区的良好环境,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太寒酸了。这次找到了工作,自己要精神起来,多挣钱,将来有了钱第一项任务就是换房,也要住上像这个小区的漂亮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