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又有十天没出门,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仰面看着天花板发愣。经济危机的浪潮无情地冲击着出口企业,他的加工厂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拿到出口订单了,看着大量的产品滞留仓库,保管员已多次报告发现有霉变的产品。如果照此下去,企业势必要倒闭,一年多辛辛苦苦挣得的那俩钱还不够还贷款的呢。怎么办!!!
头如斗大,心如刀割。张磊也尝试着将产品转向内销。业务人员出去跑了好多天,均无果而归。“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死了吗?”这句话自言自语地不知说了多少遍。
“从目前的经济形势看,企业走出低谷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裁员势在必行,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这是张磊第一次跟莲子提出拯救企业的计划。
莲子稳健的工作作风这时得到了充分体现。她说:“企业形势不好就裁员不是上策,有一大部分职工还是跟你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企业开业后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默默无闻的工作着,有很多职工还为企业创造了很大的效益,现在企业形势刚有点不好就把他们裁掉,有点不通人情。如果在没有好的项目上马的情况下,暂时放假还是可以的。”
张磊坐在书桌旁没插言儿,细细地品味着夫人说的每一句话。“你说的这个办法好,就采取边找项目边放假的形式。现在不知道钱守义那边的情况,他会采取什么办法渡过难关呢。”
“前两天我看见守义兄弟回来过,这两天家里就剩钱红一个人,两口子没了踪影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跟咱一样在厂子发愁呗?”
“你怎么知道?”
“昨天我去了他的厂子,跟他通报了外贸出口形势。看到两口子在办公室争论呢,差不点打起来。”
“因为什么事儿两口子争论?”
“能有别的事儿吗,成排的猪舍成了空城,饲料车间的机器有俩月没开机了,库存饲料半年都卖不完。屠宰车间消停了很多,原来每天有六个小时都能听到猪不间断地叫唤,现在只是一早一晚了,其余时间静悄悄的。”
加工厂要放假,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有几个老职工纷纷找上门来询问此事,张磊的答复只有一句话,企业放假是注定的,怎么放,放多长时间,放假期间的工资等问题还没有最后确定,但有一点大家可以放心,放假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大家还要回来继续工作。”
就这样,张磊的加工厂有三分之二的职工放假回了家,三个车间只有一个车间的机器继续转动着。
过来的经验和教训使钱守义养成了遇事不慌的心理,他面对经济危机给企业带来的困难,面对鸦雀无声的一排排猪舍和在车间无事可干的职工,心情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处事不惊,每天仍然是笑呵呵的。昨天听菲菲说张磊的加工厂已经有三分之二的职工无限期的放假了,只留下二十几个老职工和专业技术人员支撑着厂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哎,他也是无奈之举呀。”
昨天菲菲下班到家钱红还没有下学,自己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思索着养殖场的去路,八十多名职工整天呆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虽然想了很多办法,两个星期过去了,业务没有一丝进展。钱守义郁闷之极。为了保持职工队伍的稳定,职工放长假这个办法好吗,各行各业都在危机,有不点儿活像是根救命稻草,争抢大战空前激烈。好在全县上规模的养殖行业只有这一家,虽然国外订单少了,国内市场并没有完全瘫痪,特别是与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的行业,非但未受金融危机的冲击,还呈缓慢上升的趋势。为了应对金融危机对企业的影响,缓解由于出口业务减少而造成生猪出栏锐减的矛盾,经过大家商议,决定在全场广大职工中,开展全方位销售,工资与业绩挂钩,每人每月销售生猪指标为十头,多售多奖,少售少奖,不售扣发当月工资的百分之五十。
这个奖惩办法在职工大会上一公布,立即引起全场一片哗然。有几个打扫猪舍的工人相互议论着:“卖给谁呀,我们家也没有宰猪的。”
一个姓张的半大小伙子把扫帚一仍坐在了猪舍墙上,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分发给了大伙,说:“我原来有个亲戚在省开发区工作,听说去年建了一个大型出口加工厂,生产的猪肉专门出口RB和港澳地区,不知道钱老板想不想找那个厂子洽谈一谈。”
大伙一听小张有这个门路,忙说道:“你问问钱总,估计他听到以后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小张听后叹了一口气:“可惜呀,我那个亲戚前些天去世了,我也不认识省开发区和这个厂子的领导,也不知道钱总认识不认识。”
大伙一个劲儿地撺掇让他找一下钱总,万一钱总通过什么关系跟那个企业联系上,咱们这个养殖场不就活了吗,养殖场活了咱们兜里的钱包不就鼓了吗,到那时,你就是养殖场的救星了。”
“救星我没想,我只是想在这继续干下去,钱总这样的老板不好碰见。”
钱守义召开了几次各类人员会议,发动大家想办法,几天过去了,虽然有的提出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但都以意义不大而被否决了。急的他也抽起了烟,烟缸里的烟蒂已经出了尖儿,烟雾缭绕,大有绕梁三日而不散之势。
“当、当、当”,小张试探地敲响了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钱守义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装作没听见。但小张敲门不止,大有不开门就继续敲下去的意思。
“进来。”钱守义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突然,一股带有强烈刺激味道的烟雾破门而出,把刚进门的小张呛得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到大理石台阶上。
“钱总您的屋里怎么这些烟呀,是不是有着火的地方。”
“没有没有,打开门窗一会儿就散出去。你有事吗?”
小张迟疑了一下,说:“您开会不是让大伙想办法吗?我有个信息想跟您说一下,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好啊,你说说,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坐下慢慢说。”钱守义伸出右手示意小张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张没有坐下:“我就站着说吧,说完我就走。是这么回事。”然后他把省开发区加工厂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在说的同时,他观察到钱总的面目表情不断发生变化。愁容消失,笑意渐浓。
“这么好的信息为什么不早说呀。谢谢你。我马上联系,也许你这个信息能救活咱们厂子呢,如果是那样,我给你披红戴花,并重重的奖赏你。”
“只要能给咱厂子出点力我就知足了,至于奖励不奖励那都是后话。”
钱守义哪认识那个厂子的领导呀,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李龙腾,因为他负责外贸工作。电话打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有人说他去内蒙联系牛羊肉去了,也有人说他随外贸的同志去了深圳,反正是其说不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没在家,这几天找不到他。
钱守义没找到李龙腾,却找到了刚转悠完景点回来的顾一鸣,“守义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不会是组织职工旅游吧。”
钱守义也没等让,拿起茶杯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噔咕噔地喝了下去。“知道李龙腾去哪了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他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什么事儿跟我说说。”
“养殖场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基本成了空城计了。几十号工人没事儿干,张着嘴等着饭吃,我又不好意思放假。我听说省开发区有个企业做出口猪肉业务,我想李龙腾应该清楚这个企业,想通过他与这个企业挂上钩,给工人们挣口饭吃。”
“红云,你看守义说的多可怜。俗话说:事缓则圆,不要着急,凡事慢慢来。不就是那个燕山肉制品有限公司吗?今天你算找对人了。”
“怎么你跟他们熟呀。”
“何止是熟,跟他们的一个副总有生死之交。”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呢。”钱守义惊讶地说。
“你可能没听说过,因为是前几天的事儿。这几天咱哥俩没在一起呆着。”
“对呀,这几天把我急的还有心思见面。怎么个生死之交,你给我说说,张磊知道吗?”
“张磊也不知道,我简单地跟你说说。前天早晨,”
“不对,真是摔糊涂了,上周五的早晨,已经四天了。”贺红云进行了纠正。
“红云说的对,是上周五的早晨。”顾一鸣详细地叙述了他在高速上看到的惨烈的一幕。
“那日我开车去省旅游局办事,当车行至高速公路三十二公里处的时候,一辆奥迪v6撞上了隔离带,紧跟着翻了两番摔在了路牙子上,当时我被眼前的惊险场面吓傻了,赶紧急刹车,待汽车停稳后,下车来到事故现场,发现那辆奥迪横卧在高速路的紧急停车带上,已被撞得面目全非。司机卡在汽车驾驶室里晕了过去,车上除司机没有任何人。不一会儿,高速公路的交警迅速来到了事故现场,并进行了封锁。良心驱使着我提出了送伤员去医院抢救的请求,交警当即同意,几个警察把受伤的司机抬上我的车,然后我加大了油门,风驰电掣般地朝省城医院飞奔而去。”
“医院急救室当时正在抢救一个危重病人,医务人员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抽出两名医护人员,对满脸是血躺在另一张手术床上奥迪司机进行了紧急抢救。”
“我们在抢救室的大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在这个空档,我想尽快弄清他的身份,给他的家人或单位打个电话来人接替我。事与愿违,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他的手机、身份证、工作证和其他线索,看来只能等他清醒后再说了。抢救室对面墙上的挂钟“哒、哒”的走秒声不停地响着。抢救室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大夫出来。我当时的心里特别焦虑。”
“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两个护士推着奥迪司机走出了手术室。”
“谁是家属?大夫找司机家属,没别的说的,暂时做一回他的家属吧。我是他哥哥,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举着液瓶子送伤员到病房。”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这个公司的副总,自己驾车回老家,在回单位的路上出了事故。按医生的话说,这个伤员再晚来十分钟,全身的血就会流尽,生命将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