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钱守义生了一肚子气走出家门不知去向,菲菲在家里不言语生闷气儿,张磊夫妇好言相劝才使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张磊想跟钱守义谈谈,可是打了几次他办公室的电话均已没人接电话告终。“去哪了?去车间了,打手机怎么也不接呢?”张磊自言自语地说。
莲子提醒道:“是不是找顾一鸣去了,你打电话问问。”
张磊拨通了顾一鸣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蒋秀英。“是嫂子吧,我是张磊,顾大哥在家吗?”
“张磊呀,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从早晨出去到现在我还没看见人影儿呢。”
“秀英嫂,我是想问一下钱守义到你们家去没去,找他有点事儿。”
“好长时间没见到守义兄弟了,你们俩不是住街坊吗,他去哪了你应该知道呀。如果他找一鸣肯定也叫着你呀,有什么事儿吗?”
“厂子里的事儿,我再问问别人。”撂下电话看看墙上的石英挂表,整整十点了,既没在厂子也没在顾一鸣那里,菲菲的心跳明显加快,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异样:“难道出了什么事了?”
“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他去哪了?”在屋里做作业的钱红也坐不住了,不放心地跑了出来,看到张磊叔叔和莲子阿姨在这儿,感到有点冒失,赶紧说:“叔叔阿姨好。”
“闺女想爸爸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的,回屋做作业去吧。”菲菲不愿意在闺女面前提及大人的事儿,免得使她幼小的心灵有不愉快的创伤。
当顾一鸣知道钱守义是与菲菲闹别扭出来的时候,他随即下达了逐客令:“你先洗洗澡,洗完后马上回去,菲菲在家指不定多着急呢。我往你们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大哥说的对,夫妻干架别当真,把人气坏了你就该后悔了。”
“听你们的,我洗完澡回去。”钱守义在顾一鸣等三人的催促下,洗完澡就离开了一鸣洗浴中心,徒步往家走去。
菲菲接到了顾一鸣的电话,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守义不会出问题的,那大小也是个老板,心胸比较开阔,跟媳妇嚷嚷两句就想不开寻短见,那不是男子汉办的事儿。这回弟妹放心了吧。关于你停薪留职这件事儿我想他会明白的,放心吧。”顾一鸣安慰道。
钱守义沿着九曲河岸走着,看看表,将近十二点了,街上稀疏的行人在游荡。当路过空荡荡的公交车站时,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大哥,你要黄盘吗?我欠人家好多债,我卖钱是为了还债的,行行好吧。”当时把他吓了一跳,侧头借着月光一看,一位三十多岁,满脸污垢的男子手上拎着一个提箱站在那里。
“莫非贩黄的!?”忽然从心底感觉有一股寒气冒出。“也许是一位倒蹬光盘挣小钱的,也说不定!”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离开九曲河迅速拐进向北的街道,心里说,这里离家不远了,紧走几步就到了。皎白的月亮藏进了堆积的乌云里,顿时县城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紧接着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没带任何雨具的钱守义不得不跑到了近处的屋檐下背起雨来。他左右看看一个行人也没有,在静得可怕的屋檐下,只听见自己跺脚的“嗒嗒”声和自己心跳的“砰砰”声。久旱的土地该下雨了,但是没下十分钟它还是停了下来,钱守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继续走着回家的路,走到离家还有两里路的一个丁字路口时,忽然对面巷子里传来两个女孩子说笑的声音。他心里顿感温暖一些,心想:“看来还是有人出门的,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寂静的县城忽然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然而,两个女孩子刚走出巷子,看到钱守义,马上吓得尖叫着往回跑。“莫非,她们把我当鬼了!”心里感觉很好笑。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说实话,钱守义独自走夜道次数很少,因为他胆儿小,今天是没办法了。当他进入没有路灯的街道时更可怕了。感觉世间万物皆如死一般的沉睡着,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自己了!他加快了脚步,脚下带着风,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慌乱的车轮声从身后传来,一辆擦身而过的三轮停在了钱守义的前面,一句轻盈的女声像雨后温柔的风飘了过来:“先生,坐三轮吗?”
没想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竟会有一辆三轮出现,蹬三轮的还是个女的,钱守义眼前一亮,何不坐三轮回家呢,还能跟大姐说说话。想毕,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姐!”,一个箭步坐在了三轮的椅子上,女子问清目的地后飞快地蹬起三轮,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钱守义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的一点了,他悄悄的打开房门,不动声色地把衣服脱掉,放好,然后来的床边,菲菲均匀的喘息声使他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怀着一颗沉重的心道声:"老婆,对不起,虽然不能日夜陪着你,守护着你,但我的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相信我对你的爱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你参加工作那么多年,没给自己添置一件象样的衣服,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与家人的感情上,但到头来还要忍受我这无端的埋怨,太对不起了。他俯下身子,在菲菲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菲菲没有动,但眼眶里的泪水像失去控制的泉水喷涌而出,顺着脸颊流在了被子上。
钱守义搂住憔悴的妻子小声地哭了起来,菲菲安慰道:“休息吧,都快两点了,明天还有好多事儿呢?”她没有由于丈夫不同意自己的决定而生气,也没有由于丈夫摔门而去又深夜晚归而埋怨,一直没有休息等候丈夫的妻子用真情感动了丈夫。
当东方天际出现鱼肚白的时候,钱守义不情愿的起了床,他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觉得只就这一夜,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自己,头脑又丰富了很多。“你的决定是正确的,盼你早日到厂子上班。你去了我会省很多心的。”
钱守义过了一夜判若两人,就连菲菲都没想到他的弯子转得这么快。“我今天上班就把申请递上去,估计明后天就能批下来。”
“你很自信,就没想到领导会不同意吗?”钱守义问。
菲菲满怀信心地说:“这个过程已经解决了,现在就差批准办手续了。你以为我得经过你同意后再提出申请,那不是早晚了吗。告诉你吧,一个月前就开始运作了,现在已是果熟蒂落了。说吧,我到你的场子准备干什么工作。”
钱守义想了想:“是啊,你到哪去干什么呢?我还真没想好。干脆你当老板吧,我给你当副手。”
“开玩笑,我可当不了老板,打打杂,写写算算还可以。”
钱守义陷入了沉思,他不能让妻子累着,只要给自己照个眼儿就行了。“这样吧,任命你为副总经理,主要负责产品销售和后勤保障,我不在家的时候主持全面工作。你看怎么样?”
“这样好吗?什么总不总的,我在厂子给你照个眼儿就行了。”
“不行,名不正言不顺,明天就开车间主任以上干部会议,不管你停薪留职的手续办得怎么样,在明天的会议上,我要隆重宣布这一决定。”
“就这点事儿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我又都认识他们。”
“这事儿听我的,就这么办了。你心里准备点儿词儿,明天在会上你也发表一下走马上任的感言。”
“你们俩光顾说话还做不做早饭呀。这都几点了,该上学了。”钱红起了床,发现爸妈说起了没完没了,根本就没有做早饭的意思。
“对不起女儿,妈妈现在就做。”
“您别做了,我该上学去了,今天开校会,我在会上还得发言呢,这样吧,您给五元钱,到外面买点早点,你们不是没说完吗?继续说吧。”
“看出来了吗,孩子对咱俩有意见了,感紧给钱吧,不行多给两块。”
钱红一听要给自己七块钱,马上说道:“谢谢爸妈。”
“这次能赚几块呀?”
“甭管。”说完背起书包开门走了。
“孩子大了,知道攒俩钱儿了。”
中层干部大会在养殖场的会议室准时召开,人不多,算上钱守义和菲菲才十个人,大家看到菲菲也来参加这个会议,在相互打招呼的同时,心里不免有点莫名奇妙,私下议论着,“今天老板娘为什么参加咱们这个会议,难道咱们厂子要安排什么文艺演出吗?还是在咱们厂子选拔文艺人才?”还有的说咱们养殖场是不是和文化局搞联营呀,不同的猜测在大家之间进行着。
人到齐后,钱守义站了起来,看了看分列两旁的中层干部,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侧的菲菲,大声说道:“今天在开会之前,先宣布一个决定,经场班子研究,决定任命潘菲菲同志为养殖厂副总经理,主管销售和后勤工作。”
宣布完决定,钱守义迎来了大伙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心里明白,这个决定是那么突然,突然地让大伙不敢相信。因为菲菲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很难相信她会丢下白领而来到养殖场当又脏又累的产业工人。大家异样的目光是佩服的目光,是对这位女性做出这一大胆决定的支持与信任的目光。在短暂窒息后,一阵疯狂的掌声响了起来,弄得菲菲有点不好意思。钱守义摆摆手,说:“潘副总经理今天第一天走马上任,我想有很多话要跟大伙说,这样吧,我提个建议,咱们给她十分钟的时间,发表一下自己上任的感言好不好?”又是一阵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