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召开职工招聘会,你看我穿这身儿西服合适吗?”有史以来,这是钱守义第一次重视自己的着装,也是第一次征求媳妇的意见。今天他回来的特别早,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想在家多呆一会,提前镇定一下情绪,二来做一下明天的准备,包括服装、讲话的表情和站姿。刚才在衣柜里掏出了一身深色西服,还是盒装的。不管合适不合适,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披在了身上,在穿衣镜前左右照了照,“哎,你过来看着怎么样,合体吗?”
菲菲正在收屋子,看到钱守义在穿衣镜前试衣服,并让她给参谋参谋,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你明天是相家还是搞对像。不就是个招聘会吗,也不是人家招你,倒饬那么好干什么?”
钱守义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懂,这叫企业形象,你穿着破衣烂衫的还到那招工去,谁去呀。”
菲菲听了老公的一席话,发现他变样儿了,变得自己都得肃然起敬了。他说的对,企业跟人一样,也有个形象问题,形象好的都愿意与其打交道,企业就兴旺。老板脏脏乎乎,不用到企业看去,肯定好不着,没有人愿意在这样老板的企业干工作。如果是这样,你的买卖还能干下去吗?“看来老公这几年没白锻炼,积累了不少的管理企业的经验,我自愧不如呀。”
“你也甭跟我拽,干企业讲究的是一个诚字,刚才我说穿一身得体的衣服参加招聘会,那是代表企业树立一个良好的外在形象,当然内强素质也是非常重要的。”
“爸爸试衣服干什么去?从屋里就听见你们议论穿什么衣服,试好了吗?”钱红做完作业走出了房门。
菲菲说:“你看看咱闺女,她是在屋里做作业呢还是听咱们试衣服呢,想办法把学习搞上去,别的一不听二不看三不照着办。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看你拿什么成绩向爸妈报喜。”
钱红一点都不示弱,她玩儿命地喝了一杯水,自信地说:“您二老放心,期中考试成绩榜上,你就到前三名的地方找我的名字去。”
“钱红我问你,你知道前街坊的小牛是怎么死的吗?”妈妈问。
钱红略有所思地说:“牛死了我知道,把他们家都坑坏了,还请了一位高级兽医为其治疗,最后也没查出小牛死因。”
“他的死因我知道。”钱守义说:“是由于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
“不对,真正死因是吹死的。”菲菲说出来的话就带着气儿。
钱红的脑子反应就是快,没等妈妈说完,一句锋利的话给与了回驳:“我乃人也,怎能与畜生相比,我说的是实话,不信期中见。”说完一甩马尾辫出去了。
“你干什么去,该吃晚饭了。”
“找同学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期中考试结束了,钱红考了个全校第一,戴大红花不说,学校还奖励她五百块钱和一个学生电脑,奖金以她个人的名字存入了银行。雇了一辆三轮车,把电脑运回了家。“我说什么着,让您们失望了吗?”
菲菲摸着崭新的电脑说:“咱们的闺女懂事儿了。考个好成绩从来不嚷嚷,这种低调做人淡看成绩的态度是好事儿。”
门口的大杨树仍然是枝繁叶茂,每每到了吃完了晚饭,院里院外的七大姑八大姨门都聚在这里唠嗑,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的,孩子们做完作业也来到这里凑热闹,有人说比电视里的春晚还好呢。“今天有话题了,我说个新闻。”坐在紧靠大树干的前院马大爷虽然刚到六十岁,但满头乌发过早的白了,就连那稀稀拉拉的胡子也没几根黑的了,今天他穿着一身儿家做的黑色棉布衣裤,雪白的内衣穿在了里面,脚穿一双粗布鞋,鞋底是媳妇费了一个月的功夫一针一针纳的。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一双红色的袜子穿在脚上。也不知道就这一双呢还是几双倒着穿,反正从年初开始就穿这双红袜子。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你们知道吗,咱们院的钱守义经营着一家养殖场,现在可火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老马,这哪是什么新闻呀,地球人儿都知道,整点大伙都不知道的。”
“我说完了吗?我刚说一句话你就接过去了,听我把话说完有什么意见再提也不迟,好吗?”
大伙说:“对,让老马把话说完,不要乱插杠子。”
“天不早了,好电视剧快开播了,我说完赶紧回去看电视呢。钱守义明天要招工了,名额有限,僧多粥少,过了这村没这店儿,等下回指不定哪年哪月了。谁家的闺女儿子没工作的可以试一试,但必须是大本以上学历。”老马的话音未落,大爷大娘们象开了锅似的议论开了,有的说这是本县有史以来私营企业第一次公开招聘职工,标准肯定要高。有的说钱守义出风头,瞎逞能。坐在人群边儿上的刘老蔫儿一直沉默着,嘴上叼着旱烟卷儿,喷出的蓝色烟雾遮盖住了身上令人捂鼻的异味。听着大伙的议论,他也坐不住了,手扶着小板凳往前凑凑,“老蔫有话说吗?”马大爷问。
刘老蔫还就不客气,掐灭了的半截烟往土地上一摁,挺起了腰板儿,说:“我还真有话说。钱守义是我兄弟,招工的底细我早就知道,我的闺女儿子都出去了,要不非让他们试试。我听说了,有好多人为了挤进这批招工名额,有瞒报情况的,有托人说情的,反正不进入大名单怎么也不行。”
马大爷听了半天也没听谁家的孩子想报名:“你们谁家的孩子想去钱守义的养殖厂上班,谁让咱们和他住一个院呢,他现在就在家,跟他说说把咱们的孩子直接列入大名单,这不叫走后门,这叫近水楼台吗。”最近马大爷的咽炎又犯了,话说多了就咳嗽,只要咳嗽起来还就没完没了,直咳嗽的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耐心等待他完成这剧烈运动再说话。离他近一点的还会帮他捶捶后背,减轻一下剧烈程度。
当大槐树下的议论正酣的时候,钱守义在家已经完成了明天招聘会议的一切准备,包括他本人的站姿、坐姿、讲话风格以及穿着打扮等,三口子正吃饺子呢。突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把三口子吓了一跳,张磊连呼哧带喘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不好了,莲子不见了。”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钱守义马上问道:“怎么回事儿?早晨不是还在家吗,我看见的,还说了几句话呢,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
“中午,不,是下午的两点多,家里的电话打了无数次没人接听,又给学校打电话说下午根本就没见着她,班主任正想问这事儿呢。没辙了,问问去老家和姥姥家没有,都说没回去。我有一种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
菲菲给他倒了一杯水,赶紧说:“你千万不要想那么多,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莲子,等找到她一切都明白了。”
“报警了吗?”钱守义问。
“没报,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再报。”
“如果确实找不到了那就应该报警。”
夜完全掉落下来。钱家的晚饭被张家的突发事件而搁浅了,一套寻找计划迅速形成,钱守义像战场上的指挥员,宣布作战命令:“菲菲你去派出所报警,我带着张磊迅速与顾一鸣汇合实施寻找计划。钱红哪都不许去,好好看家听电话,有什么情况立即与我联系,立即行动。”
菲菲今天穿了件两排扣子呢子列宁装,束腰的,勾勒出她苗条的腰身。听到命令,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马路对过的公安派出所大门紧闭,院子里值班室的电灯亮着,听到菲菲的敲门声,一个穿警服的小伙子迅速来到大门前,问:“什么事儿大姐?”
“我报警。”菲菲直接说明了来意。
“您请进,到值班室说明案情。”
菲菲被领进了紧挨大门的值班室,不等坐稳就把莲子的基本情况和失踪经过大致的跟警察进行了说明,管记录的是一位女警察,说话很敞亮,长的很漂亮,高挑的个儿,白净子脸有两个酒窝,梳着一个马尾辫子。一看就是新来的,肩上只有两个光秃的肩牌儿,警花还没有呢。菲菲好奇地问:“你们派出所女同志也值班吗?”
女警察笑呵呵地说:“我是新来的,家就住在对过那个小区第一排。离这里近,下班后所里有事儿我来帮帮忙。”
菲菲听说这个女警察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异常兴奋。赶忙说:“太巧了,我也住在这个小区,在最后一排。”
“是嘛,那太巧了。走失的大姐是您的什么人呀?”
“她是我的邻居,我们两家关系非常好,跟一家一样。他们哥俩找人去了,派我到你们这里来报案。”
“一进门我就看您有点眼熟,您是不是潘姨呀?”
“我姓潘,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我姓马,我爸长期在您最后一排房的大槐树底下聊天。有时我去那找他吃饭,在那看过您。”
菲菲忽然想了起来:“你是马大爷闺女,那你可别叫我潘姨,叫我潘姐吧,这回我对上号了。”
“你们在一个院子里住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刚认识?”男警察姓刘。
小马介绍到:“这是我所的小刘,他早我两年参加工作,是我师傅。”
“小刘你好,你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小马他们家刚搬来一个多月,我跟他爸可不是搬来后认识的,说来话长,小马你到家问你爸,他会告诉你的。”
“噢,是这么回事儿,那你们聊吧,我到办公室整卷去,明天好向所长汇报。”小刘拿着记录夹子离开了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