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胡十七发现自己竟躺在了一张极舒服的床上,这绝对是他十七年来所躺过最松软也最舒服的一张床。正当又要沉沉入梦之时,却听床畔一个熟悉的声音关切的说道:
“你总算醒了。”说话的人正是辛甜。
“这……这是哪?”见辛甜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胡十七的那颗心不禁怦怦乱跳,连说起话来都变的支支吾吾。
“我家。”辛甜淡淡的答道。
“我……我如何会在这里?”虽然胡十七尽量回避着辛甜的那双眼睛,但说起话来依然支支吾吾。
“那日在殿上你突然晕倒了,父亲求得王上允准之后,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
“辛将军和你弟弟都还好么?”
“放心吧,他们没事,都只受了些皮外伤,静养些时日就无碍了。”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发生了什么?呵呵,我们还要问你呢。”
“问我?问我什么?”闻言,胡十七一脸的茫然。
“你跟那条龙到底什么关系?”辛甜突然抬高了音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十七更觉茫然了。
“那条龙似乎跟你很是亲密。”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跟冯大人说吧。”说着辛甜就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定住了脚,他回望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胡十七,轻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那日出手相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虽然被辛甜刚才的一番话给问得云里雾里,但至少她最后那一句谢,却还是实实在在温暖了胡十七的心。这让他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已不再一无用处。慢慢的,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以至于到最后他居然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英雄,而辛甜,却成了那幻想世界中自己这个绝世大英雄正不遗余力保护着的女孩。如果不是双手无意间触到了自己满脸的皱纹,那他这个梦,兴许会更美满,遗憾的是,梦毕竟是梦,终究还是要醒的。
“你终于醒了。”这个时候,从门口又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只此一声,便把胡十七那尚未醒透的幻梦给击的粉碎。
胡十七赶忙将身体翻转望向来人,这才发现原来是冯缺,此时,他早已进到了屋内,随手搬了条凳子,在离自己不逾半步处坐下。自从经过上次不愉快的交谈之后,胡十七对面前之人便难言欢喜,但出于礼节,还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冯大人来了啊。”
“我早该来的。”冯缺语气亦是冷硬的紧。
“早该来看我是否死了是么?”
“死?呵呵,在王上没吃到龙肉之前,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我死不死与他吃不吃得上龙肉有什么相干?”
“以前自然是没有,不过现在么,呵呵……”冯缺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冷冷的笑了。
“现在什么?”胡十七赶忙问道。
“现在王上可等着你为他屠龙吶。”
“我?呵呵,冯大人可真会说笑,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如何能屠得了龙?”
“未必吧,那条龙似乎跟你亲密的很呐。”
“你们一个个都好生奇怪,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因为你那日的表现也着实是不着边际。”
“什么不着边际?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胡十七突然加大了音量,他焦切的问道,而心内的疑惑,也愈发大了。
“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想问你呢。那日但凡入笼之人非死即伤,独独你安然无恙,而且……而且那龙对你可真关照的紧呐,莫不是你们之前就相识吧?”冯缺冷冷的说着,而望向胡十七的那双眼睛,却射出一道灼人的光。
“相识?哈哈,哈哈哈,冯大人可真抬举我呀,若真相识的话,我还会躺在这里?”
“为何会躺在这里,你若不是那日突然晕倒如何会被抬到这里?可问题是,你如何就突然晕倒了?我记得你冲向那条龙的时候,身体可是硬朗的紧吶。”
“照冯大人意思,我是装的喽?”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真的不是在装么?”
“大人何以一再猜度于我?怎么,难道我脸上刻有“坏人”两个字吗?”
“我可从没听说过坏人会把“坏”字刻在脸上。你是不是坏人我管不着,但你若胆敢背地里对此辛将军使坏,我可饶不了你!”许是忧虑过甚,冯缺的话里竟带有几分威吓之意
“大人既然如此厌恶在下,又何苦来此自寻不快?”胡十七虽然被冯缺好一顿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但念在此人并无恶意,也就未太往心里去,饶是如此,也不免一时起忿,他望着冯缺那张冷冰冰的脸,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过了好久,才又没好气的问道。
“你以为我想来么?若不是奉了王上旨意,我何苦来此。”
“什么旨意?”
“王上已筑下高台,只待你身体好转,即日屠龙,你且准备着吧。”说罢,冯缺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冯缺离去的背影,胡十七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他竭力回忆着那日的种种,奈何所有的记忆都终结于自己倒下的一刻,思索半天,却连为何会突然晕倒都没弄明白。为什么那条龙没有对自己下手?为什么辛甜和冯缺都同时提到那条龙跟自已很亲密?为什么那个老迈的云州王要让他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屠龙?太多的疑团需要合理的解答,奈何线索实在太少,到头来,也未理出个所以然。反倒是那条龙的形象,竟在脑海中愈发的分明,这让他突然又想起了冯缺临走时的那番话:
“王上已筑下高台,只待你身体好转,即日屠龙,你且准备着吧。”
“屠龙,屠龙。”胡十七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一颗心,不由得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