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为自己的计划而得意,兴致勃勃地把计划交给商会。“只有愚蠢的英国才会实行这些政策,它的封锁只能引火烧身。不过,倒教会了我们如何抵制他们。两年之内,欧洲大陆的人民就会有新的生活方式。不久,我们的甜菜将获得丰收。每年,只需要从国税中拿出9亿就可以了,还可以把剩下的3亿存入杜伊勒里宫的地窖。那时,法兰西白银满库,英吉利银行却家徒四壁。从提尔西特和谈到现在,我们已经获得10亿法郎的赔款,奥地利因此而破产,英国与俄国不久也将落得如此下场,只有我,拥有钱财!”
可是,有谁会相信他漫无边际的大话呢?拿破仑要称霸世界的欲望加速了征兵的进程。他的观点是:法兰西要稳定,就要加强独裁统治!实际上,法国民众的情绪越来越消沉。拿破仑对此实行高压政策,只要稍有不满,哪怕是在最偏远的角落,发一句牢骚,也会马上遭到迫害,有几千人没有经过审讯就被关进监狱。他们因为发布了仇恨帝王的言论,或者私自信奉某种宗教,或者在私人信件中说了政府的坏话……为此,政府设立了专门的检查机构,名字更是荒唐,叫公共舆论监督局,为的是控制舆论导向。有家荷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说教皇有权将国王逐出教门,于是,报社被查封,作者被捕入狱。书中凡是支持英国宪法的文字,必须删除;有本书原名《波拿巴史》,也根据监督局的意思,不得不改名为《拿破仑大帝的丰功伟绩》。
民众的思想被压制,当时的学者如蒙日、拉普拉斯、盖兰和热拉尔等,倒是拥护帝王的统治,愿意接受爵位。法译本《强盗》不允许在汉堡发行,共和主义者们无奈地想起二十年前法国大革命时代,称该书的德国作者德国名剧作家和诗人席勒(1759—1805),著有《强盗》、《华伦斯坦》、《威廉·退尔》等作品,主张反对封建暴君。为“法国公民”。
这些人的情绪,拿破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所关注的是如何扩张自己的权势,怎样巩固自己的政权,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称霸世界的梦想上。不过,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以前,他是很在意民心向背的,不管采取什么举措,都会征求民众的意见。如今,他已经失去了清醒的理智:“我有什么必要去听那些无所事事之徒的意见?只有一种舆论可以影响我,那就是农民的意见!”不错,农民一直以来支持拿破仑的决定,那是因为他保留了农民的土地,农民的利益没有受到革命的冲击。
现在,西班牙战争使无数人失去了生命。为了躲避兵役,农民要支付8000法郎,这样才能保住儿子的性命,继续在父辈的土地上种地。青年们想尽办法躲避兵役。可是几年前,很多人争先恐后地要当兵。如今,不采取些强制措施,根本没有人来服兵役。
拿破仑会在意这种变化吗?当初,不是他自己将革命的思想传播给普通大众的吗?一代帝王,也曾经无数次亲临战场,指挥作战,就是登基之后,也指挥了三次战斗,而且击败了反对者的联合进攻!
奥斯特里茨战役,耶拿战役和瓦格兰姆战役,拿破仑从敌人手中得到的大片领土,这不正是他天才的证明吗?民众为此欢欣鼓舞,勇气倍增。就连与英国为敌,法国人民也是支持帝王的。祖先们不知道与英国打了多少年的仗了。可是,普罗旺斯的农民都能够理解拿破仑对待西班牙和俄国的态度吗?拿破仑很难向他们解释清楚,让他们理解欧洲共和国的计划,简直是天方夜谭!安达卢西亚的一条河流,负载了多少士兵的鲜血与生命?对于西班牙,那些农民们能够叫得出几个地名?他们连音都发不准!无论如何,年老力衰的农民们,需要儿子帮忙干农活。所以,他们宁愿出钱,以使得儿子可以留在家中,不过,会因此而发牢骚。
德意志农民没有退路,应召参军,组成“分遣队”,跟随拿破仑远征他乡,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吗?仅曼因山谷,就有数千农民参军远赴西班牙,热罗姆同样把三万多威斯特伐利亚人输送到奥得河上;萨克森人守卫着维斯杜拉河;符腾堡人和巴伐利亚人不断拥向东方,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拿破仑说:“如果莱茵联邦的君主不肯支持我的共同防御政策,那么,恕我直言,他们首先会遭到灭顶之灾。我宁愿与公开的敌人作战,也不会容忍不可信赖的朋友。”对哈布斯堡家族,拿破仑态度还算温和。如果一切顺利,奥地利将有可能得到西里西亚,因为它援助了法兰西。
至于德意志,它早已四分五裂,这对于拿破仑的统治非常有利。他可以任意支配南部的三个州,并且把自己的儿子封为罗马王,那么,欧仁因此失去王位,不过,随后被封为临时拼凑成的“法兰克福大公国”国君。
该如何对待普鲁士?还要让它继续存在吗?当初在提尔西特,留住它不过是为了取得沙皇的支持。现在,拿破仑与沙皇已经反目成仇,还有必要再留着普鲁士吗?于是,拿破仑下令,出征俄国之前,将普鲁士的一些地区分割。他当然清楚,普鲁士与俄国一直关系密切。密约中,沙皇曾保证永远支持弗里德里希·威廉。在普鲁士,拿破仑曾亲耳听到过反动歌曲,志愿者军团的存在,他也是知道的,大学里也充满着反抗情绪,还有个什么“道德协会”。
至于西班牙,谁说的北部德意志人具有宽容的特点?他们同样狂热!拿破仑想,比较好的做法是,在没有消灭普鲁士军队前,要先对其加以利用。沙恩霍斯特对弗里德里希·威廉保证说,必须要进行反击了。梅特涅在维也纳同样戏耍了这位将军。沙恩霍斯特支持普奥联盟,梅特涅支持与俄国结盟,反对与哈布斯堡联手。而哈登贝格一如既往,事事跟在维也纳后面。普鲁士国王为人怯懦,不肯冒险,认为拿破仑不会被谁击败,所以最终与法国结盟。只是,他答应得太迟了,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好处。西里西亚和波兰被大军驻满,普鲁士被包围。它还有别的选择吗?只能容许法国大军过境,还要顺从地献上粮食和钱财,东部的要塞也被迫由法军驻守。为此,梅特涅高兴地写道:“陛下,不必再为普鲁士担心了。”
也许,此话为时过早!1812年初,虽然欧洲绝大部分地区都在拿破仑的统治之下,虽然他的势力已经扩展到布科维纳,但是,没有谁能够对战争的结局断言。塞居尔伯爵曾说:“拿破仑反复审阅无数的作战计划,忽然惊恐地嚷道:‘为什么要去这么遥远的地方打仗?我还没有准备好!它需要再准备三年!’”
可是,战争的车轮已经在转动,有谁能阻止它前进吗?拿破仑也被无名的动力支配着,前进!他,创造了多少港湾?当暴风雨来临之时,一切摇摇欲坠,他必须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去争取,保全他的丰功伟绩!因此,他被迫在大海上颠簸,在惊涛骇浪中搏斗。冒险家的勇敢和鲁莽,充斥着他的头脑,他凭借多年来的经验,小心谨慎地执掌方向。
“你怎么会看不到?”拿破仑向弟弟嚷着,“我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九死一生换来的英名,不然,怎么能坐在帝王之位上?我没有显耀的家庭史可以凭借,因此只能不停地奋斗!我没有退路,前进,前进,再前进!如果停止前进,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等待着我?”拿破仑的情绪过于激动,难以平静下来思考,处于极度焦虑之中。他希望全身心地投入战斗,作最后一搏,同时又怕失败给自己带来毁灭的命运。
同以往一样,拿破仑在交锋前写信给沙皇,而且态度很友好。同时,他告诉在巴黎探听情报的俄国上校:“沙皇正值壮年,我现在的身体也不错,大可不必计较过去。我真诚地希望与沙皇永远是朋友,共同维护欧洲和平。时至今日,我的信念没有变。请转告沙皇,如果天命难违,法俄交战不可避免,虽然只是为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而引起争端。我将以侠士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上,对沙皇及俄国绝无恶意。或者,我们两个人可以在两军阵前握手言和……最后,我要再次声明,不要因为我们两个人在一点小事上的分歧而引发战争,让无数将士为此流血牺牲!”
其实,我们已经能从这里看出,拿破仑对于法俄交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这么说,是要尽可能地避免这场战争!两个强国交战,如同两虎相争,最后可能会两败俱伤!拿破仑为了自己的梦想,已经奋斗了二十年,如今,他怎么能够接受从天上坠落人间的结局?
沙皇亚历山大此刻作何感想呢?用众叛亲离来形容也不为过,贵族抵制他,母后斥骂他,想把十字架重新竖在圣·索菲亚教堂上已经不可能,波兰现在危在旦夕。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沙皇都难以继续把拿破仑当朋友。
提尔西特会谈之后,梅特涅曾说,沙皇要有所变化,至少得需要五年的时间。如今,五年已经过去,也许,沙皇对战争的内涵有了新的认识。其实,他并没有远大的目标和崇高的思想,更没想过通过击败拿破仑来使自己威名远扬。那么,是什么驱使他加入这场战争呢?只能用他崇拜的神秘主义来解释了。正是他对神秘的向往,冲淡了对提尔西特魔术师的崇拜。
实际情况是,亚历山大开始着手准备战争。与拿破仑相抗争,首先要保证南北边疆的安定。为此,沙皇想办法使土耳其苏丹保持中立;接着,与瑞典结成联盟,这实在是出人意料。沙皇与贝尔纳多特在边境会晤,第二次被法国革命者的魅力征服。挪威是站在法兰西这边的。沙皇保证帮助瑞典得到挪威,这样,双方达成共识。
贝尔纳多特能够与亚历山大一拍即合,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扩大疆域。因为,当初拿破仑是反对贝尔纳多特当瑞典国王的。因此,贝尔纳多特对瑞典臣民感恩图报。沙皇呢,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果实,甚至看到了拿破仑的失败和毁灭的结局。拿破仑此时正率领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军队缓缓前进,想要吞并俄国,亚历山大向拿破仑的“朋友”贝尔纳多特许诺,战争胜利后,把帝王的位置送给他。
这是个不平凡的夏天,两只雄鹰严阵以待,战争一触即发。
拿破仑在德累斯顿召见各国君主,展示自己的军队,一切与四年前在埃尔富特大致相同。只是,君主中少了一位,即沙皇。不过,哈布斯堡的统治者代替了亚历山大的位置。其实,拿破仑与弗朗西斯只有一面之缘,那是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第二天。此后,拿破仑两次占领奥地利首都。奥法联姻后,奥地利公主成了征服者的王后。
此刻,金碧辉煌的餐桌旁,玛丽·路易丝坐在丈夫与父亲中间,看上去,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弗朗西斯保证,时刻站在女婿这一方。按照习惯,拿破仑不允许妻子在这种场合,穿着过于张扬,标准是不能超过继母,王后为此感到委屈,哭了起来。维也纳的皇后(玛丽·路易丝的继母)因为女儿的珍珠比自己的大,也非常不满。两国之间的恩怨,在家庭内部的小事上显现出来,大臣们尽可能地调和劝解。大家举杯,共同祝福那个关键的男孩,因为他维系着四个人的关系,两对夫妇暂时装出笑脸,尽管心中各怀鬼胎。
十二月,奥斯特里茨磨坊中翁婿再次相见,从次年五月萨克森宫殿中的会面之后,两人没有再相见过。
同一时刻,哥尼斯堡与莱姆堡之间,五十万大军已经入驻。拿破仑宣布“第二次波兰战争”开始,表面上,他要从沙皇那里夺取波兰。拿破仑说:“在那里,或者在明斯克,战争很快就会有结果,我将在维尔纳过冬,创建立陶宛国,俄国将给我提供食宿。如果那时还没有停战,明年,我将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带,直到沙皇听命于我。”拿破仑按照这个计划部署自己的部队。俄国提供食宿,这可能吗?
拿破仑在古比宁召见了一个普鲁士校长。两个人谈到在德意志口岸征集的谷物将运往科夫诺,拿破仑问:“科夫诺应该有很多磨坊吧?”校长回答:“陛下,那里只有几个磨坊。”
这有些出乎拿破仑的意料,转身看着贝尔蒂埃,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这是他即将失败的先兆?不仅如此,磨坊不够也罢,问题是他对此毫不知情!为这次大战,他已经做了整整一年的准备。军队,军火,后勤,1400门大炮,等等。波罗的海沿岸的八个要塞都已用作仓库,成百上千的船只车辆装载着米麦。车辆到达目的地后,拉车的牛被即刻宰杀,真正的卸磨杀驴!征兵不也一样?青年们被送到前线上送死。
现在,拿破仑惊讶地发现,自己要进入的国家竟然缺少磨坊!当然,磨坊可以建,但那需要多少时间和人力?谁能保证这期间内不出意外?15万匹马的饲料,如果不能就地解决,怎么能从遥远的法兰西运来?所以,拿破仑只能将希望寄予六月,那时青草已绿。可是,如果草原让他失望怎么办?士兵的士气低落应该如何对待?
不断从前线传来坏消息。汇报说,新兵因为年龄小,长途行军,再加上天气太热,他们忍受不了。德累斯顿、缪拉请求休假,当然不能够批准!在但泽,拿破仑正与贝尔蒂埃和拉普一起吃饭,谁都不说话,气氛沉闷。拿破仑在沉思之后忽然抬起头来,问拉普:“这里到卡迪兹有多远?”拉普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非常遥远。”拿破仑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们已经不喜欢打仗了。那不勒斯国王想回到他美丽的王国去休养;贝尔蒂埃也想回格罗博格罗,拉普更想回巴黎去享受生活,对吧!”元帅们都不出声,因为他们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又不敢承认。拿破仑原以为他们会反驳自己,默许的结局是他没有料到的。
拿破仑到达涅曼河时,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第一个跨过河,向东又驰骋了好几英里,然后才缓缓地回到桥头。他过了卢比康河卢比康河:意大利一小河。恺撒执政时,庞培与元老院合谋以图恺撒时,恺撒毅然渡过此河发动进攻。!实际上已经没有回路!接着,三支大军在他的率领下,进入波兰腹地。拿破仑亲自统率主力军,第二支军队由欧仁统率,第三支热罗姆为总指挥。为什么?他竟然让热罗姆充当主帅?拿破仑以为可以冒一次险,因为俄军不过三十万人。
俄国军队此时情况如何?两支军队分别由巴克莱将军和巴格拉吉昂巴格拉吉昂(1765—1812.9.24):俄国亲王,将军。1799年追随苏沃洛夫元帅在意大利、瑞士作战,立有军功。1812年法国大军侵俄,他率军一路撒退。最后战死沙场。率领。他们还在立陶宛,离拿破仑的军队很远,共有十七万人。拿破仑的失误在于,把对手估计得过高,不然的话,自己的粮草压力会小得多。为什么他现在把敌人看得如此强大?以前,他常常是以少胜多的啊!这次征俄战,集结了如此众多的兵力,显然,他年事日高,不能以精神取胜了,只想以人力优势夺取胜利。
也许,他看上去还有胜利的可能,大军浩浩荡荡,耀武扬威地入侵。但是,俄国土地广大,拿破仑难以发挥人数上的优势。战场一望无垠,他有多少兵力也难以面面俱到。而且,他手下的元帅和将领彼此独立,互不联系,都完全地依赖主帅。拿破仑征战多年,还没有哪次因为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而苦恼,可是,这次情况大不相同。他,指挥着千军万马,命令能否迅速传达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