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他们家的事,可容月说什么都要插一脚,每每都要与孙雯争着要守在床边照顾欧阳曦。几次下来,孙雯见她始终坚持,便也随着她去了。
苏凉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碌着债务的事,她早就决定要将工作室和画廊卖掉,因此,便给了下属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去找别的工作。小玉离开前眼睛红肿得不像话,但却是始终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她知道欧阳家的情况,因此,她只是哽咽着声音说以后若是她要再开工作室,便一定要通知她,她铁定会回来帮她的。
送走了一帮共事了一年的好伙伴,再看看已然空无一人的工作室,苏凉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
虽然口头上是说着以后定会再开,但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
曾经的她,被众人捧在手心上,如今,也是她该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了。
她将出售的牌子挂了出去,还在几个网站也登了小广告。她本来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才有买家上门,幸好,才过了一个星期,就有一位买家决定买下她的画廊以及工作室。
交了钱,苏凉便收拾自己留在工作室的东西,看着这处曾经承载过她梦想的地方,即使是再多的不舍,她终究还是咬牙舍弃了。
那些荣耀,那些美好,只能统统埋在时光的年轮里,
把卖工作室和画廊的钱交到孙雯的手上时,孙雯是吃惊的,她的眼底有着满满的歉意,反倒是苏凉,什么话也没说,更不曾抱怨过一句。除去卖工作室和画廊的钱,她自己只留下十来万,其余的钱全都给了舅妈,包括她卖车的钱,还有之前深越的股票股份以及分红。
这天她刚从医院出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见屏幕上闪烁定的名字,她本是不想接,但那手机是响了一遍又一遍,身旁路过的人都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瞅着她。她没了办法,惟有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裴聿的声音透着隐隐的疲惫。
“凉凉,你气消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机在那里,睫毛微抖。
裴聿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轻叹了一口气。
“凉凉,我想见你。”
听见这话,苏凉下意识想拒绝,那头,裴聿却率先撂下了一句话。
“是你来我这,还是我去找你?”
苏凉抿紧唇,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道出口了。
“裴聿,不要勉强我,好么?”
那边很明显沉默了一下,而后,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我想找你,是因为关于车祸的事已经有了头绪,我想当面告诉你。另外,还有展耀的事。”
苏凉眉心一跳,就连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一紧。
“是谁?”
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了句。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裴聿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所在,苏凉挂断电话后,神色依然有些恍惚。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裴聿此时会在家里。
这大白天的,他不是应该在公司的吗?
她没有多想,走到医院外头拦了一台计程车,便匆匆赶过去。
半个钟头后,计程车到达门口。
她给了车资,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别墅,她已经有些天没有回来这里了,自从那一天的事情后,她就开始对这个曾经的家有了抵触的心理。但这一回,那些她急迫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就摆在她的面前,她必须放下那段不愉快,重新踏进这个地方。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林姨来开门时,笑着将她拉了进去。
“太太,你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家,先生整天都沉着脸,我可怕极了。”
听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她这段时间不过暂时在外居住罢了。苏凉目光略略闪烁,嘴里虽然说着再普通的话,可心里却明白,不管她跟裴聿之间以后会怎么样,她都不可能会继续住在这里了。
这个地方,虽有着他和他曾经美好的记忆,但也有着她极为厌恶的记忆。
苏凉一步步踏上楼梯,林姨说,裴聿一直都在书房里没有下来。她既是过来找他,也顾不得什么,只是在路过主卧的时候,她的脚步不自觉地一顿,看着看扇紧闭的房门,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那间房间里,空气中飘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淡淡柠檬香,屋子内的摆设依旧,就连床铺也叠得整齐。乍看之下,似乎与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她的目光投驻在那张大床榻上,过去的记忆在脑子里浮现,她闭了闭眼,艰难地挥去那段不堪入目。
这个地方,她当真呆不得。越是呆得久,她就越是想起那个画面。那种撕心裂肺折磨着她,教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快步地转过身将门阖上,靠着门板用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感觉舒坦了些。
她不愿再让这种心情缠绕,几个大迈步走到了书房前敲了敲。
她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面前的门在下一秒应声开启。她抬眸望去,男人亲自过来开的门,一个多星期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就连眼眶底下也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沙哑,她忽略心底的那抹异常,越过他走进了书房。
裴聿将门关上,见她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他便端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知道你要来,便给你泡了你最喜欢的绿茶,温度刚好,不烫不冷,你尝尝。”
她接过,却并没有低头品尝,而是直接放到了面前的玻璃矮桌。
“你在电话里说,已经查到了制造车祸的到底是谁……”
“凉凉,我们之间,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可以谈的吗?”
他坐到她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十天,整整十天了,我们已经有十天没有见面没有说过话,难道,你在这十天里面就没有想过我吗?”
苏凉抿唇不语。
裴聿的嘴角勾起了一记苦笑,就连脸上的光采也黯淡了许多。
“凉凉,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或者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这个苦果是我自己讨来的。只是凉凉,我们结婚半年了,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的信任?”
她抬眸,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
“信任?裴聿,你凭什么在这跟我说‘信任’这两个字?以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有信任过我吗?”
他总算是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凉凉,说到底你还是在乎伊可韵对不对?究竟你要我说几次你才肯信我?有些事,我现在没办法跟你道清,但我已经一再地跟你说过我只是将她当作妹妹。或许曾经我是跟她有过一段,可我都能容忍你跟泠于晨的那段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跟伊可韵的过去放下来?”
她笑,却笑得有些苦涩。
“如果你跟她是属于过去,那么我肯定能放心,因为我是真的曾想过要跟你安安稳稳过下去;可是,你跟她是属于过去吗?裴聿,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就算你一再地保证,有用么?”
她这话说得并不假。
她的的确确是曾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慢慢对他交了心。可她有眼睛,她能看见事实并不是像她期许的那样。即便她再怎么希望,到底,还是不能如愿。
苏凉拉开包包的拉链,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有回来这个家,但到底,这里的钥匙她由始至终都揣在包里。她也没想过走到这一步,可这个男人,却是逼着她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她将钥匙放到桌子上,然后推到了他的面前。收回手的时候,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沉下来的脸。
裴聿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桌子上的钥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苏凉,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坐直身子,垂下了眼帘。
“裴聿,我真的受不了,我们……”
“够了!不许再说下去了!”
他霍地站起身来,望着她的黑眸蕴含着惊人的暴风雨。
“今天,我就当没看见这把钥匙,也没听见你的话。苏凉,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妻子!你要闹,我随你;你有你的傲骨不屈服,我也随你。可惟独这一件事,我不可能同意!”
她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她拿出了这把钥匙,就没想过要收回去。
这一个多星期里,她思前想去,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或许,爱情当真能让一个人改变,可除非那是一段值得的爱情,不然的话,她不愿让自己变得那么卑微。
她不愿意再深究她与裴聿的这段婚姻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了,过多的疲惫,已经让她乏于面对。
或许,暂时分开,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