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只是我喜欢安静些。”楚亦雪解释道,“虽说在宫里只住几天,但珠儿喜欢打听我的事,让我着实不好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胆大妄为的丫头,好奇心也太重了,别人的事是她想问就能问的么?他还想知道楚亦雪为何会写出这样饱含绝望的诗句来呢,可他却是不敢开口。
蔺羽渊的双眸慢慢变得冰冷起来,若是珠儿此时在的话,他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对他动手的,她这样也太不懂得尊重人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蔺羽渊才开口道,“我稍后便把她打发了,让雪儿为你寻个安静的丫头。”
楚亦雪笑笑,“上午见到一个小厨房的宫女,名唤蓉蓉的,我瞧着倒还好,要不就让她来换下珠儿罢,也免得灵雪姑娘辛苦。”
她上午之所以会突然叫住蓉蓉,为的便是将珠儿给打发了,找一个身份比较低的丫头,就像清王府的琴儿,必然是要安静的许多。
况且,珠儿是喜儿的堂妹,她看到珠儿便难免想起那日在楚王府之事,陷入癫狂状态的喜儿形如鬼魅,让她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如今这样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那好,等到了沉香阁,我便让雪儿去处理这件事。”蔺羽渊有个习惯,不管什么事,都喜欢交给灵若与灵雪两人,这才使得她二人在长乐宫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两人随后起身往沉香阁走去,到达的时候灵雪与珠儿已准备好了一切,桌上摆着茶水与棋盘,只待他二人入座。
蔺羽渊走进去,冷冷的扫了一眼垂手立在一旁的珠儿,对灵雪吩咐道,“雪儿,你去把小厨房一个叫蓉蓉的宫女叫来,此后由她伺候着沉音姑娘。”
灵雪闻言很是疑惑,暗忖道,难不成蔺羽渊真的要趁灵若不在,让珠儿取代灵若的位置,从此一跃成为大宫女?
可是即便心里很是疑惑,她还是不敢像珠儿那般大胆的问出口,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珠儿一样,行礼退下。
珠儿上午亲眼见楚亦雪问了蓉蓉的话,此时再听蔺羽渊这么一说,她立时感觉情况不妙,楚亦雪竟然因为上午她的越矩,要把她给打发了,从此怕是要再回到之前那种低人好几等的日子。
想到此,珠儿连忙跪了下去,给楚亦雪磕头,“姑娘,奴婢错了,请姑娘恕罪。”
楚亦雪莲步轻移,走到蔺羽渊对面的位置坐下,朱唇微启,“珠儿,我在宫中也不过短短的几日,你还是先下去罢,有蓉蓉伺候就够了。”
她虽然不喜欢被所谓的规矩束缚,但像珠儿这般随意打听他人之事,刨根究底,不懂尊重他人的婢子,她着实用不起。
蔺羽渊脸色一沉,声音提高了些许,并且带着股冰冷气息,“沉音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还不下去?”
珠儿的眼圈一红,眼泪立刻跟着掉了下来,她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以为楚亦雪看着脾气好,她就能肆无忌惮的打听,害的自己现在还没能取代灵若或灵雪的位置,就被踢下去了。
默默的爬起来,她向蔺羽渊福了一礼,只得下去了,回到她之前当差的地方。
在路上,她遇到带着蓉蓉前来的灵雪,怕她笑话,招呼都不敢打一个,低着头匆匆走过,看的灵雪甚是奇怪。
灵雪带着蓉蓉来到沉香阁的时候,蔺羽渊与楚亦雪已经对弈上了,两人的看上去心情都不错,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
他们很少会开口,只是一边思索着一边落下棋子,第一局很快就拉下帷幕,是平局,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局。
在与人对弈中,除了一局定胜负之外,大家都是很自觉的让第一局和棋,只是礼尚往来,大家相互客气了,待到第二局,才能显露出真本事。
第二局开始没多久,蔺羽渊突然问道,“沉音,你可与六皇叔下过棋?”
楚亦雪纤纤素手拈着一枚白子,微微颔首,“下过几次。”
“那是你棋高一着,还是皇叔她技胜一筹?”对于这个答案,蔺羽渊甚为好奇。
蔺慕凡虽说是个名声在外的风流王爷,但在很多方面都有着极高的造诣,比如武学,比如音律,又比如下棋与书法等,只是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年少之时,蔺羽渊曾问过蔺慕凡,为何世人都只知他有着吃喝玩乐四大爱好,却不知他其实也有着很多其他的能力。
蔺慕凡目光清冷,只跟他说了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明白,再追问下去,蔺慕凡却没有给予任何的解释,后来他又趁着蔺慕凡心情的时候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此时他已经是不再年少了。
这是蔺慕凡的答案也变了,他说:“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是在意别人怎么看你,锋芒太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他还语重心长的教导,“流云,你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与我当年的情形甚为相似,但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将你立为储君,在你那些兄弟的眼中,你都是最大的敌手。”
这一点,蔺羽渊自然是知道的,表面上兄弟之间都是和睦相处,甚至是相亲相爱,但私底下,却各怀心事,不知有多少人是嫉妒他得宠,害怕他得了储君之位。
他当时回答道,“皇叔,我一点都不想做皇帝,只想以音律为友,平淡的过此生。”
蔺慕凡却只是微微叹气,“我自是知你无意于皇位,但别人未必如此认为,所以你一定要收敛锋芒,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这番话已是好几年前说过的了,但他至今记忆犹新,也按照蔺慕凡的吩咐,不妄论政治,成日里做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显得无甚进取心,甚至是玩物丧志。
楚亦雪轻轻落下一子,平静如水的说道,“这很难说,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棋,偶尔他赢上一盘,抑或是我险胜一局。他说,我们的棋艺暂时处于伯仲之间。”
“哦?是吗?如此一来,我倒是没有必要与你继续下了。”蔺羽渊拈着黑子有些丧气,“这些年来。我与皇叔对弈早已超过百局,还从未胜过他一次,最好也不过是和棋了一两次。”
楚亦雪与蔺慕凡棋艺相当。而他一直是蔺慕凡的手下败将。这岂不是注定了要败于她手的结局?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不过见你刚刚那一局,比起王爷的确是稍稍有些差距。”楚亦雪很委婉的说道。
从他刚才那一局来看,他的棋艺与蔺慕凡相比,差的其实不只是一点点,她刚还在内心纠结着,这第二局她是该顺其自然的赢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输给他。尤大医号。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除了赢却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否则蔺羽渊必然知道她是故意让他的,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果然,第二局并没有持续多久,蔺羽渊便败下阵来,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了,心里泛起了自卑感。
在楚亦雪这个女人面前,音律造诣他勉强可以与她平分秋色。而吟诗作对他昨日已经输了,此时连棋艺都不如人,怕是连那丹青之术也望尘莫及罢?
他本想借着楚亦雪在宫里小住的机会,将她的四绝一一领教,不料三局他已经输了两局,平了一局,就算是自己的丹青之术胜过于她,也终究是输了。
楚亦雪这样的女子。也只有蔺慕凡那样的男子才能与之匹配,自己如今真是痴心妄想了,还是早日挥剑断情丝罢。
蔺羽渊有了此想法,在士气上便输了一大截,接下来的几局棋,他无一例外都输了,而且由于心神不定,他输的越来越快,楚亦雪慢慢的便觉得索然无味。
待又一局以蔺羽渊的失败告终,楚亦雪终于忍不住柔声关切的问道,“流云,你可是有心事?”
他的确有心事,从小到大,他可以对任何人都看不上眼,哪怕是那九五之尊的皇帝蔺坤,但却惟独对六皇叔蔺慕凡,不敢有任何的轻,每每想到此,他都会肃然起敬。
一直以来,他视蔺慕凡为目标,一心想要超越他,不料现在还未超越蔺慕凡,自己先被蔺慕凡的一位小小姬妾给超越了。
楚亦雪见他有些心烦意乱,便命蓉蓉把棋盘给收起来,对流云道,“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好,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蔺羽渊没有说话,但人已经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楚亦雪看着沉默不语蔺羽渊,猜不透他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低落,莫不是因为下了这么多盘棋,他竟是一局都不曾赢过她么?
蔺羽渊低头踱着步子,楚亦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想开口劝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如今连他为何沉默都不知,又何从劝起呢?
最后还是灵雪没有忍住,低声询问,“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呢?前面就是您的练功房了。”
蔺羽渊脚步一顿,抬头望了望前面,发觉自己竟是往练功房那边去了,难不成其他的地方不如楚亦雪,他就要与人比拼武艺么?
可即便是比武,他也绝不会是蔺慕凡的对手,至于楚亦雪么,她只是一介弱女子罢了,自己又怎能倚强凌弱?
楚亦雪一路走来目不斜视,自是看到前面有一处院子,却不知那就是练功房,心想既然蔺羽渊下意识的往这边来了,就让他进去罢,也许练会儿功他的心情便会好起来。
“流云,上次看你一人独闯清王府,想必也是武艺了得,不如就带我去你的练功房转转罢,我想看你舞剑。”楚亦雪话语淡淡。
蔺羽渊侧目看向楚亦雪,见她星眸中的确是带着一丝期许,这才点了点头,“好罢,那我们就去练功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