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我认输了。”蔺羽渊干脆放下纸笔,“跟你玩这个游戏,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楚亦雪浅浅一笑,“你太过谦了,我自小便跟哥哥玩这个,早已是轻车熟路,你每日还要去学堂,听先生讲学,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怎能像我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只会玩这些小玩意儿?”
蔺羽渊知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便笑了笑,“你身负琴棋诗画四绝,昔日有幸与你琴箫合奏一曲,今日作诗甘拜下风,不如明日对弈两局如何?”
“好呀。”楚亦雪欣喜的笑了起来。
自蔺慕凡离开清王府之后,她便没有了对手,平日里手痒也只能拉着可心下棋,无奈可心棋艺实在太差,她最后愣是学会了自己与自己下棋,左右手对弈。
翌日上午,蔺羽渊又去了学堂,楚亦雪由珠儿陪着去了书房,把昨日的几首诗整理了一下,按先后顺序誊写了下来。
看着之前的那几首,她心念一动,为何不干脆写十首呢?如此一来,便可凑成十全十美了。
如此想着,她便开始续写下面的诗句:
杯盏未见人已醉,孤卧红帐梦君回。
携手夕阳影相随,纤歌清舞映余晖。
楚亦雪作诗的时候,珠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只是她早年便入宫为奴,仅能断文识字,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
室内很安静,珠儿见她停了笔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奴婢昨儿个有听殿下提起你身负琴棋诗画四绝,那您可是楚王府的二小姐?”
楚亦雪出嫁前身居闺阁,即便是在外有点小名声,但也不至于让身在宫里的一个丫头知道罢?难不成她还当真如此出名了么?
她诧异的看着珠儿,淡声问道,“你怎知楚王府二小姐的事?”
珠儿从她的表情中已经确定了自己是想法,便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有位堂姐在楚王府当差,在某次奴婢出宫探亲的时候,有跟奴婢提过楚二小姐的事呢。”
“哦?那不知你那位堂姐在哪个院里当差呢?”楚亦雪对珠儿的好感不禁加了一分,暗自想着,若是可心的姐妹那便更好了。
珠儿回道,“奴婢的堂姐唤作喜儿,奴婢倒是好些年都不曾见过她了,算起来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也不知此时是否还在楚王府当差呢,或许已回家了嫁人了罢。”
喜儿?楚亦雪脸色突然一变,这个人她还真的认识,不正是上次回楚王府时,被蔺慕凡的逼供给吓疯了的那位丫鬟么?
对于这个人,楚亦雪并没有什么好感,既然珠儿还不知此噩耗,她便不想告知于她,免教她伤心难过,就此打住了话题。
主子都没有开口了,珠儿自是不会再喋喋不休,不管楚亦雪有否承认,她都认定了,这便是楚王府那位才貌双全的二小姐。
楚亦雪看着自己刚写下的诗句,想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了新的诗句:
纤歌清舞映余晖,忽闻女子笑声脆。
君颜朦胧随卿逝,梦醒清泪湿枕巾。
这已经是第八首了,再续写两首,她便能完成十全十美的愿望,可正要继续思索的时候,珠儿又开口了。
她跟着楚亦雪时日虽短,但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短短的两个时间便摸清了楚亦雪的脾气,因此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姑娘,年初的时候太后曾赐婚楚王府,让您与清王爷共结连理,但奴婢听说,后来是王爷退了婚,这是真的吗?”她盯着楚亦雪的脸,观察着神色变化,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楚亦雪也没否认,她被退婚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也无需隐瞒什么。
“但您此次貌似从清王府来的,难道是王爷最后又后悔了,再次去楚王府提亲了么?”珠儿继续问道。
关于自己在处心积虑的退了婚之后又入了清王府,成为蔺慕凡的姬妾,楚亦雪最不愿为外人道,闻言不禁有些生气了。
可珠儿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楚亦雪眼中隐忍的怒气,还在喋喋不休的打听楚亦雪的事,这实在有些得寸进尺,逾越规矩了。
况且,她也只是一个侍婢而已,居然敢打听主子的私人问题,楚亦雪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珠儿,你不觉今日的问题有些多么?我想写两首诗,你去给我沏壶茶进来罢。”
珠儿一愣,暗道,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软弱好欺,也是会有怒气了,这才低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楚亦雪看着珠儿关好书房的门出去了,秀眉不禁微微蹙了起来。
她心知肚明,为何珠儿一个奴婢敢对她刨根问底,不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没什么脾气么?
可是经过了宁瑾珊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刁难与打压之后的现在,她已经摈弃了之前那种“事事忍让,万事和为贵”的做人原则了,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
暂且撇下珠儿的事,她继续完成自己的心愿,不多时就把第九首诗完成了:
梦醒清泪湿枕巾,梦里余温逐日吝。
今生为君成痴恋,青灯古佛难断念。
此时珠儿已经沏好茶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小点心的丫鬟,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小丫鬟一言不发的放下点心转身便要出去,楚亦雪忙叫住她,话语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奴婢叫蓉蓉,今年十三岁了。”那小丫鬟转身。毕恭毕敬的回话。
“那你在哪儿当差呢?”楚亦雪继续问道。
珠儿有些疑惑了。楚亦雪没事打听个小宫女的事儿干什么?
蓉蓉受宠若惊,连话语都颤抖了起来,“奴婢在小厨房当差。”
她来长乐宫的时间并不长,今日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是上午要送点心去书房,原本以为是给蔺羽渊的,结果看到的却是以为风华绝代的女子。
蔺羽渊心细如发,对于楚亦雪的衣食住行,他事无巨细皆亲自安排。怕她上午太用功会饿着,特意派人备了点心在此时送来。
楚亦雪浅浅一笑,收回打在蓉蓉身上的目光,柔声道,“好了,没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罢。”
蓉蓉如临大赦,福了一礼便赶紧出去了。
她之前不曾见过楚亦雪,因为身份低微,她甚至都很少见到蔺羽渊,只是成日里在小厨房转悠着,生怕没见过世面的自己刚刚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惹恼了这位看着很是温柔的姑娘。
待蓉蓉走了,珠儿才伺候楚亦雪用点心,喝茶之类的。一边还试探性的问,“姑娘,可是蓉蓉刚刚有哪里做的不好?姑娘想要等殿下回来告她一状?”
楚亦雪抬眸,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珠儿,心里愈发的不高兴了,缓缓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拿了块点心慢慢的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着最后一首诗,待一块点心吃完,诗作便也完成了,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便拈起了毛笔。
青灯古佛难断念,独向黄泉谁人怜?
蔓珠沙华素手拈,奈何桥边忘绝恋。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的十全十美便已经完成,让待墨迹风干了之后叠在一起,置于一旁,而后拿出昨日的书本看了起来。
她一直很安静,珠儿几次张嘴想要开口,却又有点不敢,她发现在她大胆的问了那几个问题之后,楚亦雪就变了。
之前的她温柔如水又平易近人,此时却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气息,带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让珠儿的心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咬人的狗不叫!对她而言,眼前这个楚亦雪,就像是一只不叫的狗。
楚亦雪看书到正午时分,眼睛都有些疼了,而蔺羽渊却还不见回来,难道他今日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么?
不多时,灵雪便进禀告了,皇上上午测试了蔺羽渊的学问,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龙颜大悦之下留了他在乾坤宫用午膳,可能得午后才能够回来,让楚亦雪不必等他了。
乾坤宫是皇帝的寝宫,楚亦雪自是没有资格上那个地方用膳,便起身带着珠儿去了膳厅,用完午膳之后没有来书房,只是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蔺慕凡还有几日便要回来了,到时就会把她带回清王府,所以她在宫里的时间并不长,内心深处有一个想法,希望能与蔺羽渊多呆一会儿。
她不认为这是自己对他产生了爱意,只是知己间的一种感情罢了,她心里只容得下一个李睿,哪怕两人注定不会有结果。
蔺羽渊用过午膳就匆匆赶了回来,猜知楚亦雪肯定在寝室休息,便也直奔而来。尤协土圾。
“主子,您不先去休息么?”灵若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也该午休了。
“不了,先去看看沉音。”只是一上午没见到而已,蔺羽渊便甚是想念,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刻没见着她心里便想念的慌,见到了则像是全世界的花都在瞬间绽放了似得,美丽的不可方物。
靖国是个崇文尚武的国度,大多数男子都是自小习武,蔺羽渊因为自小身子弱,皇帝特意请了师傅教他武艺强身健体,如今也算是略有小成。
因为心急,他走的很快,可怜灵若的三寸金莲,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了。
“主子,您慢点啊,奴婢这都跟不上了。”灵若上气不接下气的乞求道。
“无妨,你在后面慢慢走,我先过去便是了。”蔺羽渊的步子不但没有放缓,反而突然加速,直接将灵若给甩在了后面。
快步来到楚亦雪的暂住的寝室,一走进外室就看到珠儿坐在外面,撑着脑袋打瞌睡。
听到声响,珠儿立刻就醒了,见是蔺羽渊前来,连忙站起来给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