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我先回去用午膳,等着妹妹前来。”柔姬言罢,人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去。
今日她是只身前来,楚亦雪起身将她送到屋外,随后让可心送她回去了。
不多时,可心便回来了,拧着眉头对楚亦雪道,“主子,奴婢怎觉得柔姬夫人今天有点奇怪呢,刚刚还故意给您露出那只玉镯子,似要给您看呢,想必是王爷赏赐之物。”
连可心都发现了柔姬今日的异状,聪明如楚亦雪又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不愿道破罢了。柔姬有此举,无非是嫉妒自己得了宠,想要炫耀打压,不过自己本是无心,便也不甚在意。
再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可人便前来请她去用午膳,她只留可心一人在身边伺候着,让可心和王嬷嬷琴儿先去用膳,稍后再来换可心。
可人的嘴巴不禁又扁了扁,现在楚亦雪凡是近身的事都只留可心一人伺候,无形中自然会给新来的王嬷嬷和琴儿一种暗示,可心就是她们屋里的大丫鬟。
而实际上,楚亦雪只是习惯了可心伺候罢了,以前在楚王府的时候便是可心主内,可人主外,只是当时她的身份还没有这般高贵,梨落苑又拢共才两个丫鬟,根本就不分大小的。
如今来了新人,他们这些奴婢之间便有了高低贫贱之分,王嬷嬷和琴儿在看可心的时候,就比看可人的时候多了一份敬畏之色。
婢子之间的这些小心思,楚亦雪全然不知,用过午膳之后略作休息便去了柔姬的屋里,如约去跟她探讨音律。
柔姬有意在她面前展示才能,双双落座之后便抬起纤纤素手弹奏了一曲在坊间广为流传的曲子,名曰《花满楼》。
这首曲子难度非常大,当初她也是费了很多心思,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学会的,而后越来越娴熟,慢慢的就成了她的一个金字招牌。
上次蔺慕凡的寿宴之上,她前去弹奏的便是此曲,她自认为养在深闺中的楚亦雪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只听几遍就能弹奏出来的。
楚亦雪向来喜欢挑战,难度越大她越有兴致,就如她当初弹奏《凤凰吟》,为的便是传言说造诣一旦到了制高点,就能真正引来凤凰和鸣。
而后她也真正做到了,某次还真的引来百鸟齐鸣,因为凤凰乃是神话中的神兽,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这虚无的东西引来。
一曲《花满楼》她听得如痴如醉,唯一不满的是,这曲子出自坊间,因此多了一种糜烂气息,若是要她来谈,她定会自行修改一下的。
“此曲妹妹以为如何?可还入耳?”一曲终了,柔姬按住琴弦笑问道。
“姐姐好生厉害,妹妹甚为钦佩。”楚亦雪巧笑嫣然,由衷的赞赏。
“妹妹言重了,这只是当日混口饭吃的家伙罢了,哪比的上妹妹那曲能够使得百鸟朝凤的《凤凰吟》。”柔姬其实从来就不信,楚亦雪真的能够用曲子引来百鸟,话语间不禁带了一丝嘲讽。
可心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正想开口为楚亦雪辩驳,楚亦雪已兀自开口,“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这本事,那不过是世人的抬举罢了。”
柔姬闻言满意的笑了笑,暗道楚亦雪果然只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只要蔺慕凡过了这股新鲜劲儿,自己便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楚亦雪知柔姬对自己已经有了醋意,只能暗叹人世间的感情太过脆弱,就像树上的花一样,有时即便没有风吹雨打,最后也自己凋谢下来。
在柔姬屋里呆了没多久,楚亦雪就告辞回了自己屋里,挑了本喜欢的书,兀自捧着看了一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钟文山又一次出现在听雨轩,这次是带来了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说是庆王爷特意命他送来的。
可心连忙接过,心中甚是疑惑,之前送的那些虽然比不上柔姬那只玉镯子贵重,但好歹也是投了自己主子所好,怎的这次却送了一只畜生呢?
楚亦雪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信鸽,想着昨晚蔺慕凡说过的话,心中莫名的一暖,他待她的确是贴心,事无巨细皆安排妥当了。
吩咐可心以后一定要仔细照顾好信鸽,楚亦雪便将钟文山给打发了,而后坐在椅子上兀自发呆。
往后的日子,柔姬很少再来楚亦雪这边,只是每天若是在院子里正好瞧见了楚亦雪,便会远远地打声招呼,依旧亲昵的唤着她妹妹。
楚亦雪从小饱读诗书,礼仪周全,自然不会因为知道两人的情分不同往日而失了礼仪,不搭理她,是以,表面上两人还是维持着姐妹情深的状态。
王府里有个规矩,每逢初一和十五,院里有名分的姬妾都要前去东苑的正王妃处请安见礼,所谓有名分的,便是指身份在侍妾以上的,诸如侧妃淑妃与王姬良娣之类的。
以前楚亦雪要么是侍妾,要么是湖心小筑的侍婢,自然是不必前去,但如今她身为王姬,便多了这么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蔺慕凡离开后的第六天,便是十月十五了,可心一大早便伺候她起床,穿戴整齐。
为了不让楚亦雪显得太过随便,可心挑选了最好的衣服,甚至还给她插上了头饰,戴上了坠子和手镯。
楚亦雪看着模糊铜镜中自己的样子,甚为不满,伸手就拔了下来,而后又将手上的镯子卸下,当她的手碰到耳垂想要把耳坠也取下来之时,可心终于看不过去了。
“主子,您要是什么首饰都不戴,可要叫人轻视的,还以为我们清王府穷的买不起首饰,日后可不得欺负您了?”可心抓住楚亦雪的柔荑,小声的劝道。
楚亦雪想了想,终是收回手,清清浅浅的开口,“那就留着这对坠子罢,其他的可不能再加了,戴这么多的俗物在身上,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起身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是上次离开湖心小筑之时得到的那一套,艳丽有余显得极为耀眼,她越看越不喜欢,好似穿这身便像是有意在炫耀似得,便吩咐可心去取套素色的来换上。
可心扁了扁嘴,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楚亦雪多年,她是什么性子自己又岂会不知,只得依言去取了套素色的衣服过来。
楚亦雪换上围着原地悠悠转了一圈,这才满意的点头,“可心,将那套衣服放到箱底去,我以后都不想再穿了。”
“是,主子。”可心应了一声将衣服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下楚亦雪,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是不是我的眉没有画好?”楚亦雪看可心突然笑得那般愉悦,连忙走到铜镜前瞧着自己的黛眉。
可心一边把衣服叠好放进箱子底,一边回道,“不是呀,主子画的眉非常好看。奴婢只是在想,这人要是长得美,不管穿什么都是倾国倾城的,奴婢能跟着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也不知从何日起,这院里的侍婢都不喊她王姬了,而是开口闭口都是主子,听上去又多了一分疏离感。不过,她生于王侯之家,嫁于皇亲之府,这些事倒也是无以避免的。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楚亦雪便带了可心一人去东苑给宁瑾珊请安见礼,留下可人在院里做事,不禁让可人的心里又多了一分怒气。
主仆两来到东苑,自有东苑的侍婢引她们去了正堂,彼时正堂还没有一个主子,只有几个在打理屋子的婢子。
正堂的最上面摆着一对椅子,中间放置着一张小方桌,两边另设有同样的桌椅。
见楚亦雪来了,侍婢们一齐上来行礼,其中一个婢子招呼楚亦雪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
此侍婢乃是东苑的一等侍婢,名曰曼荷,来王府的时日虽不是最长的,却深得宁瑾珊的欢心,自宁瑾珊嫁过来之后就在东苑伺候着,地位与日俱增。
楚亦雪在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不斜视。
她的身份在有资格请安的人之中是最低的,自然得第一个前来,若是让其他人等了她,那便是要落人口实。
可心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低头垂眸,再不敢像在听雨轩那般的没规没距,毕竟,此处可是正室王妃的东苑,随便拉出来一个侍婢,都要比她高贵几分。
等了好一会儿,在正堂打理的丫鬟便撤下不少,只留下曼荷立在主位的旁边。
不多时,一袭温暖的粉色在两位青衣侍婢的陪衬下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此人便是蔺慕凡的庶妃沐芊柔,她模样生的极为俏丽,眉眼玲珑,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曼荷见她进来立刻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洛妃。”
楚亦雪知她身份之后也起身带着可心一并前来行礼,“妾身见过洛妃。”
王侯将相的府邸之中,最招人厌烦的便是这些个礼仪,无奈大靖自乃礼仪之邦,且等级森严,若有越矩,轻则责罚,重则怕是要有牢狱之灾。
如今王府里人尽皆知的是,楚王府庶女深得王爷宠爱,沐芊柔又岂能不知,她等了好些天才等到这个大日子。
是以,自她进门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便一直瞧着楚亦雪,她倒要亲眼瞧瞧此人究竟有何魅力,能够得到王爷的欢心。
楚亦雪面如桃花,一切就如诗中所写一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的沐芊柔都不禁微微一怔。
再者,她的音色婉转悦耳,即便只是说了寥寥几个字,听在耳中也犹如百灵鸟在歌唱般,这若是唱起曲子来,怕也是要胜过听雨轩那出身风尘的女子罢。
如来看来,这女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也难怪那位沉迷美色的王爷会流连忘返了,自己貌不如她,只能怪父母生的不好罢。
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沐芊柔才脆生生的开口问道,“你就是居于听雨轩的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