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早知今日,当初在无色庵就该放可人离去,这样至少可心不会死,可人更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可人很快就被人带走了,楚亦雪把自己关在寝室里一天没有出来,琴儿敲了很久的门都没能见到她,只听到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也不知是为了可心还是可人,亦或是为了她二人哭泣罢。
经过这么一闹,北苑那些人对楚亦雪是又敬又畏,再也不敢对她有任何的轻视,恨不得将她当成祖宗给供起来。
司徒芸得到消息气的大发雷霆,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楚亦雪居然这么轻巧的就除去了她安插在北苑的眼线。
而且,既然楚亦雪已经知道了茗烟的身份,那也间接地说明,她们两人之间撕破了脸,很多事情不需要茗烟招供,楚亦雪都是可以猜出来的,比如怀孕而不自知的事。
可心之死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经过楚亦雪这么一查,揪出了茗烟与可人这两个杀人凶手,事情就变大了,连蔺慕凡都很快知晓。
当初在梅樱园,楚亦雪有跟他说过在调查可心之死的真相,他还想帮她,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查明了。
这到底是楚亦雪太聪明了,还是茗烟那丫头实在太傻,略施小计就把她的实话给套了出来?最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此时还并不知道,茗烟除了是杀害可心的凶手之外,还是司徒芸安插的内线,因而只是感慨了一句,楚亦雪从此再也没有亲密的婢女了。
楚亦雪如今的确是没有亲密的婢女,琴儿待她虽说不错,但为了避免可心与可人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决定让院里的丫鬟轮流伺候着,再也没有什么贴身侍婢了。
况且,连可人那种跟了她十几年,同她一起长大的人都不能相信,最后选择了背叛她,那她又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呢?
从此以后,即便有无限心事,更与何人说?
楚亦雪本就沉默寡言,如今更是郁郁寡欢了,好似又回到了传言她疯了的那个时候,只是她的身边现在是连琴儿都不带了。
无论是去书房还是绣房,还是寝室,在丫鬟备下茶水或者整理好床铺之后,就会被打发出去,然后一个人闷在房里看出习字,亦或是安静的绣花。
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她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也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这些天她开始做小孩子的衣物,想要亲手为孩子准备一切。
作为一个人女人,虽然学了琴棋诗画,她的女红也很不错,给小孩子做衣物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只是慢工出细活,需要花费些时日罢了。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着,转眼又是大半个月,期间清王府一切安好,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一日,蔺慕凡突然出现在北苑,喜得琴儿都快找不到北了,在她看来,如今也只有王爷能够让楚亦雪从失去两名陪嫁丫鬟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可事实上,楚亦雪却并非为了可心与可人才变成今日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对感情这事儿看淡了。
蔺慕凡自是得到了消息才来的北苑,以往他来北苑都是独自一人。绝不会带随从,今日却带了初雪过来,而且初雪的手中还捧着东西,看上去似乎的一碗参茶。
初雪一直都是在湖心小筑当差,很少离开,就连当初奉命送楚亦雪回北苑也只是把她送到院门口就走了,不曾进去一步。是以北苑之中并没有人认得她。
但因她是跟着蔺慕凡一起来的,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湖心小筑出来的丫鬟自是要比其他院里的人高等的多,琴儿见她捧着碗便立刻上去想要接过来。
初雪却是冷眼看着她,很不客气的拒绝了,然后顾自端着碗亦步亦趋的跟着蔺慕凡去绣房见楚亦雪。
此时楚亦雪正专心的绣着一件小孩的肚兜,听闻蔺慕凡来看她,她微微一愣。好些天都没有见到他了,还以为他把自己给忘了呢。
蔺慕凡让初雪把碗放下,随后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在楚亦雪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楚亦雪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与他四目相对,他随即别开目光,伸手拿起桌上那件绣了即将完成的肚兜,仔细的瞧了瞧。
肚兜绣的很好,想必穿在孩子的身上一定很好看罢,他一边看一边淡淡的问道,“你很想要这孩子?”
“难道王爷不想要?”楚亦雪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听蔺慕凡这语气,他是不想要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不要!
可是,如果他不想要的话,刚之前为何又要好心提醒她,香料中含有麝香呢?让她流产不是正合他意么?
“若是本王说不想要呢?”蔺慕凡蓦地收紧了手掌,满目纠结,好似孩子的事让他很为难。
“既然不要,王爷又何必提醒我麝香之事?”楚亦雪眼里的痛楚之色越发的浓郁了,他果然是不要他们的孩子。
“本王的孩子,就算是不要,也轮不到别人来下手!”蔺慕凡放下肚兜,“这孩子,留不得!”
“为什么?”楚亦雪惊恐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伤心欲绝的盯着蔺慕凡,“这不仅仅是王爷的孩子,也是我的,我要生下他。”
“本王说留不得,便是留不得。”蔺慕凡也站了起来,走到楚亦雪的面前,拉她到凳子上坐下。
楚亦雪眼圈立时红了起来,“不,我不要,这是我的孩子。”她死死的护住自己的小腹,“王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曾经害你受伤,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蔺慕凡俯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何尝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是现在真的不能要,否则他也不会用熏香来阻止他的女人受孕了。
“楚亦雪,你不要再任性了,这孩子就算真的生了下来,也未必活得下去,到时候你会更痛心,你又何必受那份苦?”蔺慕凡恼怒的看着楚亦雪,“本王答应你,以后一定会让你有孩子,但这个决不能留下。”
“不,我不要以后,我只要这一个。”看蔺慕凡那般的决绝,楚亦雪的眼泪终是流了出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
蔺慕凡的心蓦地一痛,孩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更是她的心头肉,要她堕胎便是割肉剜心之痛若,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怎会忍心让她受这份罪?
见她哭的这般伤心,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心慈手软,便出手如电的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随后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手端起桌上的碗,强行灌入了她嘴里。
这碗里装的的确是参茶,只是其中还加入了大剂量的其他东西,叫做藏红花,乃是妇人用来堕胎之物。
楚亦雪自知这碗东西会要了她孩子的命,便想要咬紧牙关不喝,无奈蔺慕凡捏住了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她就不得不张开嘴。
由于穴道被制,她还无法动弹,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含着泪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整整一碗药灌进了自己嘴里,流进胃里。
她恨恨的瞪着蔺慕凡,甚至开始后悔,早知有今日,在遇上刺客的那一晚,她宁愿他死去,那样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现在仇恨已经占据了她的身心,她根本顾不上蔺慕凡对她有多好,一心只想着他杀了自己的孩子,让她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蔺慕凡触及到她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那仇深似海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怔,她这表情感觉变了个人似得。
此时她没有丝毫的娇弱与温柔,有的只是刺骨的冰冷,甚至还散发出了一股杀气,连他都有些心悸。
她这次一定会恨死他的,本来心里就没有他,看来这辈子他都只能得到她的人,而得不到她的心了。
待一碗堕胎药下去之后,蔺慕凡把碗一摔,这才放开了她,然后伸手将她被制的穴道解开。
一恢复行动能力,楚亦雪便站了起来,扬手就给了蔺慕凡一个响亮的巴掌,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手打人,打的却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挨过巴掌的人。
蔺慕凡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居然敢出手打他,猝不及防之下竟没来得及避开,硬生生的挨了她这一巴掌。
“蔺慕凡,我恨你,你还我孩子命来!”楚亦雪疯了似得往蔺慕凡扑去,却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
蔺慕凡紧紧的揽着她,温柔又无奈的安慰她,“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这么激动,小心自己的身体。”
“你放开我!”楚亦雪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握紧粉拳一拳拳砸在他的胸膛。没有把他打痛,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
她哭的泪眼婆娑,挣不开又打不过,情急之下竟然张开粉嫩的朱唇,直接往蔺慕凡那紧紧揽着她的手臂咬去。
春衫单薄,她带着满腔的仇恨下口又太狠,锋利的牙齿深深的嵌入他的肉里,立时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蔺慕凡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任由她捶打撕咬发泄。甚至还在安慰她,关心着她的身体状况,如果有的选择,他定然不会让她如此的伤心。
楚亦雪咬着他的手不放,似要把他那块肉咬下来才甘心。难道他让她掉了一块肉,她便要以咬下他的肉来补偿么?
“对不起!”蔺慕凡满眼心疼的向她道歉,“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个孩子,甚至是更多。”
楚亦雪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想不明白,蔺慕凡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就容不得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平日里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她一点都不怪他,因为王侯将相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姬妾成群,她自是不得独霸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