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阿拉德大陆的居民推举出最善良的人物,想必大多数人都会脱口而出“赛丽亚·克鲁敏”这个名字。
她是全国最大的连锁旅店的老板,往来的冒险者都要在她那里居住。人们被她迷人的微笑和动人的眼眸所俘获,无不称赞她的美丽与善良。
但在我看来,她是天底下最黑心的女人。
因为我见过她最贫穷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是居住在格兰森林一名很普通的哥布林。我的族长告诉我,年轻的哥布林应该找些事情去做,这样才对得起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绿色肌肤。
就这样,我生平第一次走出了格兰之森,然后我就遇到了她。
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很忧郁,抱着膝盖坐在小溪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找到年轻的哥布林需要做的事情了。
“小姐,你的无色小晶块掉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很美,就像晨雾中一滴新鲜的露水,颤巍巍的坠在枝头。
我想我呆住了足足三秒。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她说话了,她的声音也很美妙,就仿佛格兰深处那条淙淙流淌的溪水。
我知道她在撒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她的境遇。
“父母双亡?”
她摇了摇头。
“没车没房?”
她赶忙摇了摇头。
“那就是生理期。”我断言道。
我被打了一粉拳。
架不住我的骚扰,她终于开口了。她告诉我,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居住在索西亚的酒馆。但长久而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不好过,所以就自立门户,在艾尔文防线建造了一所旅店。无奈她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悲凉境地。
“这很简单,你要学会吸引眼球。”我偷瞄了一眼她绿色罩衫下忽隐忽现的锁骨,咽了一口口水,“也就是炒作了。”
炒作这个词似乎在人类这里不甚流行,但在我们哥布林的世界是非常普遍的。比如我们村的村花小凤,一点也不漂亮,可人家照样依靠炒作当了村花。
她真聪明,刚听我说完小凤的事迹,就明白炒作是什么意思。当即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哥布林先生,麻烦您把我捆起来。”
真是一个重口味的要求,不过我喜欢。
我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绳子捆住她,一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赛丽亚·克鲁敏”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在这个动人的名字背后,她的主人有一颗多么黑的心肠。
我将她捆上之后,她便开始大声呼喊,内容无非就是救命啦,快来救救小女子啊,赛丽亚大旅店99金币包早餐啦云云,没过多久,一名路过的年轻冒险者就被这嘹亮的呼救声吸引,循声而至。
试想一下,当一名年轻男子看到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被一只年轻精壮的哥布林捆住,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想我现在知道了。
只见他抄起手中的宝剑,指着我大喝一声“放开那个女孩!”
我下意识的放开手中被绳子拴着的赛丽亚。
这个冒险者似乎也是个聪明人,看到我没有打架的打算,也就没有选择和我这样一名年轻的精壮哥布林战斗的选项。而是装模作样的把赛丽亚护在身后,甩下一句:“有种你别走!”灰溜溜的带着赛丽亚跑了。
于是赛丽亚的第一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她成功的把这名冒险者骗到了自己的旅店。一共赚了99金币。她要和我平分,因为没有半枚金币这一说,所以我委婉的拒绝了她,只是问她要了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竹筐。
后来,我捡了满满一筐石头回去作为“年轻哥布林应该做的事情”交差了。族长夸奖了我一番,决定破例提拔我做投掷哥布林。
第二次遇到赛丽亚已经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她已然是连锁旅店的老板,据说分店都已经开到西海岸去了。没想她却又跑回格兰之森的小溪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时隔多年,我也不是那个年轻的哥布林了。哥布林的身价就体现在他言语的品位,毕竟我多多少少也是个当官的,虽然只是个小队长级别的投掷哥布林。
“小姐,你的无色大晶体掉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愣了好几秒钟,然后惊讶的说道:“原来是哥布林先生!”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她的声音也依然是如此动听。
可人总归是会变的。
她褪去了往日那稚嫩朴实的绿色罩衫,换上一身雍容华贵的红色长袍,修长的手指上带着两枚天空果般大小的钻石戒指。少了一份清纯,多了一丝妩媚。
妩媚又忧郁的女人。我喜欢。
“需要帮忙么?”
“我想哥布林先生是帮不到我的。”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
听到我这么说。她笑了笑,因为实在太美,当时的我没有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轻蔑。
“西海岸你去过没?”
西海岸我还真去过,去年族长年末总结的时候带着族中的优秀青年前往GBL神殿参观,发现那里是洗脑窝点,而且GBL完全不是哥布林的意思。于是我们一行哥布林就地解散,然后我就跑到西海岸蹲点,准备去看美眉泳装。
“那后来怎么样了?”赛丽亚似乎对我讲的故事很感兴趣,催促道。
“啥也没看着呗!那时候是冬天啊!”
赛丽亚很没形象的“咯咯”笑出声来。
其实我没敢说一件事,那就是我很喜欢西海岸的罗莉安,不过我现在不喜欢她了,因为我发现赛丽亚的锁骨更好看。
“说不定你还真能帮上我的忙呢?”听完我的英勇事迹,赛丽亚对我是大大改观。她说自己的朋友得了一种怪病,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来治疗。而这种药只有赫尔马公国的诺顿才会配制。
这我还真帮不上忙,我跟诺顿不熟,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可在赛丽亚面前我可不想说自己不行,于是我拍了拍胸脯,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就这样,我硬着头皮找到了诺顿。
当我迈进时诺顿的分解商店时,顿时感觉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围墙,将人群隔离在外,四周的喧嚣倏忽被一片冷清替代,甚至阳光都被遮挡在外。
明明这里就是赫尔马公国最繁华的商店街。
出于礼貌,我小心翼翼的拨开窸窣的门帘,走入店中。
一个干瘪的老头迎上前,满脸奉承的微笑。然而当他看清来者的身份时,随即收起了笑脸。
“哎呀,一只哥布林,稀客稀客。”
“我是来买东西的。”
“想要点什么?”
“治疗赛丽亚朋友的药。”
诺顿显然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掀起身后的厚重布帘,示意让我进去。
“你确定是来买治疗赛丽亚朋友的药品的?”诺顿似乎又有些不太确定,“是她对你这么说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有什么问题吗?”看样子人类老了就有些糊涂,同一件事情要问两遍才清楚。但愿美丽的赛丽亚永远不会老去。
“有问题,为赛丽亚制作药物还却一种药材。”
“什么药材?”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脑中形成,因为我隐约中想起,曾经我们哥布林被人类大量屠杀的原因。
“我需要的是,哥布林的手骨。”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伸了出去。“我还以为是多大事呢?”
“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哥布林。”诺顿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只烧瓶。“把这个喝下去,不会很痛的。”
等到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左手。诺顿告诉我药剂明天就可以配好,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等上一天。
我答应了他,因为我要亲自将这药剂送到她的手上。告诉她我的爱意,如果可能的话,让她代替我左手的功能。想想还真是有点激动呢!
在诺顿的分解店里待了一宿,看着赫尔马公国商店街上的人来人往。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赛丽亚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到格兰之森?为什么赛丽亚不告诉我缺的那份药材到底是什么?
我看透她了,她是个黑心的女人。
就这样,我连夜逃回了格兰之森,并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一名人类。
时光荏苒,我已经是一名老哥布林了。
族长已经去世,我似乎已经村子里最年长的哥布林。最近村里的青年每天都跑来问我年末村里组织去哪里玩,我不胜其烦,决定出去转转。
我走在格兰之森的小溪边,回想着我作为哥布林的一生。
然后,我又想起了赛丽亚。想起了她动人的眼眸,想起了她紧皱的眉头。人类的寿命比哥布林要长寿的多,现在她肯定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不要想起她!她是个如此黑心的女人。我不断这样告诉自己,可依稀中,我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哥布林……先生?”
这是错觉。
“哥布林先生!”
熟悉的美妙嗓音,真的是她!我不禁转过身去。
她又变了。
她似乎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简单的她,穿着轻便的绿色罩衫以及合身的白色连衣裙。她的容貌一点也没有变,可她的眼神却变了,不是最开始的懵懂,不再是曾经的妩媚,而是像经过一凡彻悟,深邃的像一潭冰冷的湖水。
她变得更加成熟与睿智,而我,还是那个弱小的哥布林。
她从我身后追了上来,握住了我仅存的右手。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哥布林先生。”
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可我却无法帮她拭去泪水。
我示意她不要道歉,因为我怕我就这么原谅了她。
她告诉我,她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她原先是一名精灵,是格兰之森的保护者。只不过因为那场灾变,从而变成人类。
她说:“你知道么?哥布林也是因为那场灾变变异而成的。说不定我们曾经是一起生活在格兰之森的同胞。”
我没有说话,我不愿意跟她说话。
她又说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曾经大老远的跑去西海岸只为了看泳装美眉。”
我求求你,黑心的女人。不要再说下去了。
“想不想看看我的泳装?”她在我耳边低声细语,弄得我痒痒的。
这个黑心的女人,一定是再用她经营多年旅店风尘技巧折磨我的意志。
架不住她的攻势,我开口道:“笨蛋,现在是冬天。”
“不,我会还你一个夏天。”
(PS:大家好,我是作者肆十七。哥布林的夏天只是一章短篇,到此就结束了。当然,如果有什么好的点子,我还会继续写下去,毕竟短篇需要精益求精,细细斟酌。小可还有一篇正在连载的小说《猫仙》,如果有兴趣的话,还望大家多多捧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