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先生问我,我爹是不是东方不败。
理论上说应该是个小概率事件。正经的东方不败练的是葵花宝典,东方储练的是阴寒内功,按照魔教剑走偏锋的尿性来看,东方不败是物理阉割,东方储就应该是化学阉割才是。所以……他怎么会有孩子呢?
就算阴寒属性的功夫不妨碍他金枪不倒大插四方的种马特性,他留下的种也不可能是我么。我就一龙套,哪能轮的上如此华丽的爹娘阵容。
除非丫私生子的数量在三位数以上。
而且从遗传学角度考虑,俺我的相貌逆推我娘亲的长相,除非东方储当真生冷不忌,否则我娘的主角光环就厉害大发了。
我认认真真思考了半晌,认认真真地摇头道:“据说我娘是谢夏氏,生我时难产而死。我叔叔婶婶抚养我长大,八年来从未有江湖人士来打探过我的消息。由此看来,就算我娘曾经和东方储有些什么,怕这几年也已经淡薄得很了。更何况若是东方储当真知晓如何用寒冰诀救人,教中也有治病的高手,又怎会放着我娘不管,眼睁睁看她难产而死?……再者说,我爹应该也不是被戴了绿帽还糊涂着的蠢蛋,这么多年来,他虽没来看过我,但银钱一直没断过,而且临终前也不忘托师叔爷照拂我。可见先生这番推测,怕是不怎么靠谱的。”
药先生挑起一边眉毛看着程铮:“你见过臭丫头的爹?”
程铮点点头,将他之前如何遇上魔教妖人,如何与其缠斗,一队镖师凑巧经过如何牵扯其中,我爹如何拼死与妖人纠缠,又如何伤重不治,临终前如何挣扎着将我托付给他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我虽然在婶婶那里听过二手的,但是听原版还是第一次,因此也十分认真。
药先生又问了我爹其时用了什么功夫,身手如何招式如何,再叫程铮将其中几招亲身示范了一遍,沉吟半晌突然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无相公子。”
他探身拉住我手,将我慈爱地看着:“那就没错了,无相公子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法号就叫做无相。他从少林竹叶手中衍伸出了一套穿花飞叶手作为独门掌法,在当时的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经过正邪大战,许多江湖人士都已经销声匿迹,生死不明,却没想到今日我还能得见故人之女。——方才是我弄错了,如今仔细看看,你的嘴巴耳朵,和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一愣,继而摸着耳朵讪笑:“先生真厉害,耳朵都能看出来不同!”
药先生鄙视地:“没见识,眼睛或有相似,耳朵却各有各的不同,耳形若是相似,一般都多少会有些血缘关系,比滴血验亲准确多了。”
我肃然起敬,突然又想起来著名基片福尔摩斯也曾经用过这种方法,不由再次感慨一遍科学家的肚儿是杂货铺,还是全球连锁世界大同的那种。
程铮扣扣桌面,轻咳一声,药先生又左右看了我半晌才放手坐正,清了清嗓子道:“因你这股内力是自胎里就带着的,发身长大时,身体难免受到影响。就如同被铁丝硬拗成的盆栽一般,生得久了,木质与铁丝便会相辅相生。现在这寒气已潜入十二正经,不能彻底根除,却也不能再听之任之,否则怕是性命堪忧。”
“祛除你体内的寒气,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用东方储或是独孤氏的内力,将之慢慢克化,但是这等奇遇,怕是比你现在被雷劈死的几率还要小些,咱们便不奢求了。——我思来想去,唯今也只有从魔教淬炼毒人的方法里衍生出的权宜之法可行,便是借用热毒的药物和针灸内力辅佐,将寒气缚于奇经八脉之中,不再妨碍你发芽抽枝,日后若是再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也还能做出补救。”
“只不过这法子需时甚久,过程也十分痛苦。而且成功之后,那寒气仍旧不可与其他内力相遇,否则便会再次发作,你便要再受一回苦。”
程铮坐直身子:“她以后再不能习武?”
“经脉不畅,内功自然是不能修习的。不过拳脚之类的外家功夫倒是能学着玩玩。”
程铮嘴角轻抿:“没有其他方法么?江湖中内力偏阳刚一路的也不只是独孤氏一门。”
药先生嗤笑一声:“所以说啊,万事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不懂装懂。——你才十四,自然不知道几十年前江湖秘辛,更不知道寒冰诀是出自独孤世家的烈焰寒掌的。”
此话一出,不光是我,连程铮面上也微有动容。
药先生成功引起我俩注意后却不急着书接上回,端起茶好好润了润嗓子,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世人皆知独孤氏的内功偏刚猛一路,但不知烈焰寒掌的内功分为阴阳双阙,出掌时热中带寒,刚中有柔,当的是万夫莫敌。百多年前,那魔教先人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独孤氏掌法内功的阴面半阙,又糅合了魔教当地毒物淬炼入体的方法,不断演化完善,这才有了寒冰诀。两门内功同根同源,方能阴阳克化,哪是任何两门寒热的功夫就能相互抵消了的?”
“况且寒冰诀经过百年演化,早不是之前掌法阴阙的模样,就算如期现今得了独孤氏后人救治,以烈焰寒掌的内力替她克化寒气,一个不慎,寒气中杂糅的热毒亦能要了她性命。——治病救人的事儿,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若你之前懂得按兵不动,直接带她来找我,我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现在这寒气得了你那点内力的甜头,在她体内蠢蠢欲动,哪还能安抚得住?——归根结底,你若早些跟我学医,之前探她脉象时便会发现不对,便不致累得她如此,还要怪我没有尽心救治!”
程铮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面色惨淡。
我连忙笑着接茬:“先生莫气,术业有专攻,师叔爷就算于武学方面有天赋,也不代表他是个全才,在医术方面也能达到先生这样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啊。更何况医术和武学都不能止于纸上谈兵,师叔爷哪有先生这般见识广博!虽然两位在我心目中都有如昭昭日月,我对您二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药先生受不了地一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是现在就治还是拖着去找你想象中的莫须有的法子,你们两个商量之后再同我说罢!”又警告似的一指我,“金针封穴坚持不了多久,最迟明日就要给我答复!”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起身恭敬目送药王起驾。
药先生离开之后,程铮的面色仍然不太好看。我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换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其实我才入门五个月,其中三个月还是在扎马步和负重跑之间度过的,不习武对我来说,损失实在说不上大。我又不是天生骨骼精奇的武学奇才。再说药先生不是也说,若是以后有了更好的法子,我便能重新练武了?”
其实我和他应该都心知肚明,这些话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我也知道我一夕之间从武学废材变身为武学奇才的几率不大,中了寒毒还能练成九阳神功秒杀六大门派的总是爷们,女的不是装小白兔就是装心机深沉,武功高强的是灭绝师太。
我本计划以师太和李莫愁为奋斗目标的,奈何天不与我,既没模样又没靠山,现在连后天努力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上帝这是既给我关上了门又给我封上了窗。
丫就直接给我扔棺材里了吧?
程铮半晌道:“你现在习武本就已经晚了,若是再过得两三年,怕就算治得好,也……”
我耸耸肩:“随缘呗,您还真指望我练成个武林高手啊?”又上上下下地瞅他几眼,“师叔爷这是觉得对我有愧,或者对不起我爹的托付?我知道你是一诺千金,但我爹只是和你萍水相逢,和我连逢都没逢过,你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对得起他。且你若是不来接我,我估计直到被寒气折磨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又哪会攀上药先生的高枝,知道自己尚有治愈的可能?……不过呢,师叔爷若是当真内疚,我也不拦着。……要不,你以身相许了我呗?”
程铮板起面孔:“愈发的不正经了!”
我嘻嘻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更何况我早已说过,师叔爷你就是我的照妖镜,看我一眼我就现了原形,您老人家方才可是看了我好几眼了。——其实我是想说,治疗过程既长且痛,别看我现在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心里怕的很。你能不能一直贴身陪着我,就像在掌门师爷那里一样?”福利是自己争取来的,有美貌正太作陪,就算没有麻醉剂,我也能挺得稍微舒服点儿吧?
只有病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有人陪床时,心理会得到多么大的慰藉。
程铮瞪我一眼,点头道:“我自然会陪着你。”
“不论如何?”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自然。”
我心里一松,笑着拍拍他手背:“那我就放心了。”
程铮又拉下脸:“你虽然张口闭口叫我师叔爷,实际上却不时以对待晚辈的做派待我,却是何故?”
我急忙收手讪笑:“其实是我没大没小,师叔爷想多了。”
程铮摇头道:“药不死也说,到了他这里便不再论资排辈。左右你都不是真心叫我,师叔爷这个称呼,在这里便免了罢。”说罢起身,向门外道,“你回来是想同如期说话,还是同我说话?”
药先生推门笑道:“同你有什么好说的?晚上我给如期试药,你既然要陪着她,现在便去歇一会儿吧。阿三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还是东进第三间。”
程铮点点头,又看我一眼便出去了。
药先生揣着袖子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你倒是和他很投缘嘛。”
我笑呵呵地摊手:“没办法,我桃花旺么。”
药先生看我半晌,咂咂嘴:“反正你也习不了武了,不如就留这儿陪我解解闷吧?我明儿就写信给韩荀,让他把你给我做徒弟。——老子要不过程铮来,总得给我个安慰吧?”
哟西,上帝把我的棺材盖打开了?
武力值不高的话,做奶妈也不失一条好出路嘛!拜在药王门下,起点高,进步那也必须是嗷嗷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程灵素的光辉形象在我眼前不断闪耀,我心里哼着朗格里格龙,嘴里仍谦虚道:“但凭先生和掌门师爷做主。”
药先生嗤一声:“瞧你那小样儿吧,表面上装得温良恭俭让的,其实肚子里的坏水都要满出来了。不过以后谷里就咱俩人,你大闹天宫我也权当看乐子了,随你。——就这么定了吧,你留下以后,就按着排行叫十九吧!”
我眨眨眼睛,慌忙揪着他袖子干嚎:“轩辕狗剩先生,您让我排在山猫棕熊的后头也就罢了,让我排在鸟儿的后头像什么话?您就看在咱俩同根同源的份儿上,赏我个老大做做吧!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药先生啪地赏我一个爆栗子,昂然如斗鸡:“老大是我!哪个敢篡权,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