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手榴弹腾起的阵阵烟雾,让匪首们起了疑心。四海瞪着眼睛朝炮台外看着看着,忽然奸笑道:“兄弟们,外面的共军要偷袭咱们,给我瞄准了那几个柴草垛,狠狠地打。”匪首李化臣也看出了苗头,瞪着一双豹子似的眼睛,命令他手下的土匪向柴草垛开枪。几分钟之后,王家大院的几堆柴草垛突然起火,郝生贵和十几名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之中闪现出来,战局几乎是瞬间便发生了变化。
“给我狠狠地打,共军果然在那里。”李化臣大叫起来。土匪们的枪声恰在那时骤然而起。郝生贵和战士们立即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大喊一声:“给我往里冲!”
郝生贵和那十几名战士急速地向王家大院冲去。在情势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李二牛来不及多想,率领战士们腾身而起,配合郝生贵向王家大院猛冲。土匪们的枪声嘶鸣,战士们热血汹涌,一场激战随即展开。
炮台上面的匪徒们惶乱起来,他们胡乱地放着枪。眼看着民主联军的战士迅速逼近王家大院,几个匪首也异常惊慌了。李化臣接连放了几枪,可是他的子弹只是擦着民主联军战士的身边飞过。不胜枪法的四海更是显得惊魂不定,七国与六国的短枪也失去了准头。匪首们都感到了末日即将到来。
“兄弟们,带上那个女人,给我冲出去。”四海冲着他手下的土匪喊道。
“哪个要是在这个时候不讲义气,老子就毙了他。”匪首李化臣瞪起豹子似的眼睛,对着四海吼道。在炮台上乱成一团的时候,与兰花一起被两个小匪押解着的阎九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七国没好气地说道:“阎九子,你笑什么?我七国没要了你的命,那些共军冲进来,你的命也长不了。”
阎九子止住了笑声:“可惜了你们手中的家伙,丢人哪!”
七国吼道:“阎九子,你不要夸口。”
阎九子“呸!”地一声向地上吐了一口。七国正欲发作,李化臣忽然说道:“阎九子,我知道你也是一条汉子。这样,你只要打死一个共军,我保你无事。”
“拿枪来。”阎九子说道。李化臣大步走到阎九子面前,把自己的一只短枪递给他。
“访贤,你……”七国、六国面色不悦。李化臣并不理会,弯下腰去把双腿尽折的阎九子抱起来,让他坐在炮眼前的一张桌子上。
阎九子自从在李平屯撞见了七国、六国,吃尽了苦头。七国、六国将他用李显的马车拉到德川偏脸城后,七国那个歹毒的女人,对阎九子用尽了酷刑。她命人把阎九子吊在树上,用皮鞭打得皮开肉绽。这还不算,干脆把阎九子的另一条腿打断。昨天,四海到了偏脸城,七国与六国考虑到自己今后的处境,便决定跟着四海以及李化臣去投长春的国民党军。临走的时候,他们也带上了阎九子。
李化臣和四海、七国、六国等匪首眼见着民主联军的战士已冲到了王家大院附近。七国、六国急忙指挥小匪阻击。可是坐在炮眼前面矮桌上的阎九子,双眼紧盯着炮台外面,却并不急于开枪。李化臣看见阎九子把一梭子子弹退下来,只留下了三颗。
“子弹有的是,你这是干什么?”李化臣问道。阎九子说:“这三颗子弹就够了。”阎九子把手中的短枪平直地伸出了炮眼,稍稍瞄准,便开出了一枪……那时,武工队三中队队长郝生贵正冲在战士们的前面,阎九子那棵罪恶的子弹从炮台里发射出来。郝生贵只感胸口一紧,在他用手掌捂向胸口的瞬间,又一排子弹从炮台里射出来。东北的土地又一次留下了烈士的鲜血,郝生贵同志壮烈牺牲。于此同时,土匪们坚守的炮台内发生了变化,阎九子把枪口中的第二颗、第三颗子弹射向七国和六国。在那两声枪响之后,七国六国当场中弹身亡,炮台里一片大乱。七国、六国的土匪调转枪口,顷刻之间,阎九子的身上被打穿了无数血洞。
李化臣枪口对着炮台顶开出了两枪:“弟兄们,千万别乱,共军就在下面。四海,你他娘的在哪里?”李化臣这才发现,匪首四海已经从炮台上消失了。
狡猾的四海在匪徒们混乱的时候,带领两名土匪押着兰花奔下炮台来。他企图从王家后院逃走,可是刚到了炮台下面,刚巧民主联军的几名战士冲过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几分钟后,李二牛下达了最后命令:“这场战斗应该结束了,手榴弹……。”几颗手榴弹同时飞过去,战士们看到王家大院里那座高高的炮台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崩裂开来。曾经被国民党收编为先遣军的李化臣匪众连同七国、六国的匪徒即刻在焰火腾飞的爆炸声中找到了他们的归宿。
……
那天傍晚时分,李二牛和战士们赶回县城,廖克县长带领一部分战士正在东城门外等候着他们。李二牛见到廖克县长的第一句话便是:“郝生贵同志牺牲了。”廖克县长双眼之中充溢着泪水:“不容易呀!多少同志失去了生命,流下了鲜血,匪患才彻底消除。二牛同志,这是本县境内的最后一股土匪。记住这个日子,这不仅是郝生贵同志牺牲的日子,也是芜城匪患最后灭亡的日子。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更大更多的战斗还在等着我们。”
三
半个月后的一天,兰花的臂伤已然痊愈了,她又回到了队伍当中。战士们发现她做起事情来,更为果断和干练了。
这天,丁义武找到了廖克县长:“廖克县长,您以前说的那件事,是不是忘了?”
廖克县长故意问道:“老丁,什么事?”
“兰花和二牛的事呗!”丁义武急道。
“你这个老丁,”廖克县长笑道:“就你知道关心同志。我已经问过兰花了,女同志面皮薄,她说等迁回她爹的坟再说。实际这事,李二牛和兰花自己说最好,你别急躁,好事多磨嘛!我看兰花最近也得到了锻炼,进步了不少。”
丁义武说:“她比我进步快,我高兴,可是你若能给他们两个牵上线,我更高兴。这两个人这么多年可都不容易!”
廖克县长说:“老丁,你放心吧,无论是从组织上还是在个人上,我都愿意帮这个忙。”
又过了一些日子,天气明显变化了。冬天的残雪早已消融,几场东风过后,科尔沁大草原上的土地重新松软起来,有些地方已经冒出了草的嫩芽。在罪恶的阎九子被乱枪射穿,又被炸成碎片的一个月后,李巴山的灵柩被运回到村外。下葬的那一天,大阎坨子村的许多百姓都来到了他的墓地,流着眼泪为看着他的灵柩被埋进了故土。兰花为父亲选择了一块地势较高,靠近大阎坨子的墓地,从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村外大片的草原。她知道,只有草原才是猎人灵魂安息的地方,特别是像父亲这样一个猎人。令兰花欣慰的是,大阎坨子村的父老没有人说李巴山是个土匪,都说他是一条硬汉,廖克县长还当众说明李巴山是为革命牺牲的,是值得后人敬重的烈士。
在拜祭了李巴山之后,廖克县长把李二牛叫到了一边:“我看兰花很悲伤,小虎又在郭文献司令那儿,我们先回县城去,你留下来,好好陪陪兰花。你小子如果对兰花还是心诚意笃,那你就跟人家说一声,剩下的事情我去办。这几天,我们已收到了通知,咱们的队伍和新兵也许近期就要开到战事吃紧的地方去,我得回县城去安排一下,你留在这里。”
第二天,二牛去找兰花,留兰花住宿的那户老乡告诉他,兰花一早就出去了。李二牛几乎没有多想,就猜到了兰花的去处。到了李巴山墓地,果然看到兰花正孤零零地站在她爹李巴山的坟前。
“兰花,……”李二牛走上去轻声说道。
李兰花擦了擦眼泪说:“二牛,我知道你会来,明天咱们就回部队去。”
“兰花,”李二牛说道:“廖克县长让你在大阎坨子多留几天,你不是也一直想回这里看看吗?我知道,这两天,你心里很不好受。”
“不,”兰花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辛酸:“我是替父亲高兴,他又回到大阎坨子了。”
“兰花,这些天,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说。”李二牛沉默了一刻说道。
“二牛,你说吧,我听着。”兰花的心弦怦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