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见了这老宫妃,皇后的心里都有点虚虚的。这会儿,她拿起凤鞭壮胆子,道:“今日升殿不为别的,为的是贞贵妃媚主邀宠,以下犯上,逾越宫制,胡作非为。为严肃宫帏,维护祖制,哀家今儿请出祖宗家法来。贞贵妃你知错吗?”一番话说得并不理直气壮的,拿着凤鞭的手微微颤抖着。
贞贵妃冷眼看着,冷笑望着,耐着心等皇后说完话,几步便迈到皇后的身前,指着道:“你不就是恨哀家霸着皇上吗?用得着罗列这么多的罪名?我媚主邀宠?呸,就怕你没这个功夫!若想讨皇上欢心啊?哀家劝你先收好你的这张苦瓜脸!”
“你,你……”皇后被气得七窍流血!
“你什么?说哀家逾越宫制,哼,你身为一宫之主,却不顾体面,半夜嚎唱艳词烂曲!你当哀家住得远不知情吗?你在凤仪殿升座,按祖制你得穿一身朝服!这也不懂?要想罚哀家,先拿鞭子抽自已一顿再说!”
兰嬷嬷心里一阵的发紧,这朝服的事自已在路上是想提醒皇后来着,可皇后心神不定的……果然被深知宫中礼仪的贞贵妃抓住了辫子!
“你一个宫婢出身的,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卢皇后被噎得说不上话来,自已确是时常在夜半无人、静夜难寝的时候轻声哼哼做姑娘时学会的小曲,抚琴清唱打发孤眠长夜……贞贵妃她怎么就知道了?……只得虚张声势叫唤起人来。
“宫婢怎么啦?宫婢就不能飞上枝头成凤凰?别以为坐上了凤椅便安泰了,知道永隆朝胡皇后的故事吗?”贞贵妃成心挑衅了,她就想激怒这个没有宫中经验的卢皇后!
这胡皇后是永隆朝的嫡皇后,身有弱疾不能生育。而永隆朝皇上宠幸得是善伺人喜怒,秋水芙蓉般的孙妃。孙妃不安妃位,日夜觊觎后位。趁着生了皇长子的机会,在前朝皇帝枕边时时窜缀,那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令胡后禅位给孙妃……贞贵妃提起这个典故,谁都听出是含沙射影,不怀好意!
王慧妃有了前回的经历,不敢上前相劝,而纪丽嫔天真烂漫,哪经过这付仗势,差点要被吓哭了……殿内,火势一触即发!
卢皇后知道,今儿若不惩戒贞贵妃,日后自已这皇后的尊严就威风扫地,怎能再约束后宫妃嫔?想到这,她令执事太监:“请贞贵妃跪下受训!”
凤仪殿的太监先跪在贞贵妃身前,道:“请贵妃娘娘跪下。”
贞贵妃一脚把两太监踢翻,对皇后怒目直视!
卢皇后已被气得顾不上许多了,走下位,对兰嬷嬷与安坤宫的贴身宫婢道:“撸起贞贵妃的衣袖,哀家亲自执刑。”
兰嬷嬷早把贞贵妃恨进心里去了,巴不得皇后这样,马上与几位宫婢上前,按住贞贵妃的身子,三下两下便把贞贵妃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贞贵妃力气再大,哪经得住几个人的束搏?挣扎一会,只得不动弹了,骂声不绝……
皇后也不细看,举起凤鞭,加上所有的仇恨,狠狠地落了下去……
僵持多年的高丽国终于俯首称臣了,进贡了大批的皮毛珍宝,再加上各地州县为了庆贺皇上大婚,各地纷纷进献礼品,有四川的黄雾茶,山东的阿胶,吉林的人参,湖州的细锦,苏杭的丝绸……
继罗成后,韶光帝提拨了一名年轻俊秀的小太监,名唤梁兴的当了玉清宫的太监总管。这梁兴不仅长得乖巧,嘴也乖巧,面活心活……韶光帝刚想要做件什么事,还没开口呢,这梁兴已把这件事情做得妥妥贴帖了,深得韶光帝的宠爱……“皇上,这是贞贵妃娘娘家乡青州进贡的茶叶,奴才是不是也一并拿一些过去啊?娘娘一准喜欢。”
韶光帝就着梁兴的手看了看,满心的欢喜,道:“果然是。这叫银毫,泡在青瓷碗里最是显目,一根根似银松似地竖起。这是贞贵妃最为喜爱的,全拿到景和宫吧。”
又看了看堆积如山的贡品,道:“每样都拿些去,让贞贵妃挑挑,喜欢的就留下。”
梁兴叫过几个太监,笑道:“奴才已让人往景和宫送去一些了,人还没回来呢。皇上,恕奴才先斩后奏了。”梁兴来到皇上的身边当总管没几天,可已把小皇上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只要是贞贵妃娘娘的事,皇上无不应承……只要把贞贵妃侍候周全了……皇上这边也就可以当半个家了……
韶光帝看着梁兴机灵的模样,圣心甚悦,道:“别费话,跟朕走吧。”
“皇上定是上景和宫去,奴才还有样东西想敬送给娘娘呢。”
“什么东西?朕看看。”
梁兴诡谲地笑着,手伸在衣袍里半天没拿出来。
“算了,朕不看了,你这礼物能让贞贵妃高兴就成。”转身便往外走去。
身后随着一大队捧着各色匣子的宫婢与太监。
远远望到景和宫朱红的宫门了,梁兴朝一个小太监示意了一下,那小太监连忙侧着身子往前跑去……韶光帝也不过问,他知道此太监是去通知贞贵妃接驾的。
景和宫守宫太监忙上前请安,韶光帝眼睛直往里瞟,往后扔下一句:“起来吧。”
进了内宫门,还不见那个让人心花怒放的贞贵妃,往日蜂涌而至的宫女们也不见一个,“咦,贞贵妃上哪去了?”韶光帝不解地问。
梁兴正想进屋去看看呢,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从屋里传出,间尔还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劝慰声:“娘娘,别难过了,让奴婢给您上点药吧。”
“娘娘,皇上马上就要到了,奴婢侍候娘娘更衣吧。”
“娘娘……”
“娘娘,别哭了,奴婢侍候娘娘洗濑一下好吗?”
说话声渐渐地弱下去了,哭声渐渐地大了起来……是贞贵妃的哭声!韶光帝一急,一脚便踹开了虚掩的门,屋内的宫女们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韶光帝也不看跪着的人,冲进了里屋,只见榻上侧躺着贞贵妃,一方杏黄的帕子横覆在脸上,双肩一耸一耸的,浑身颤个不停……“爱妃,你这是怎么了?”韶光帝揭下帕子,贞贵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呈现在眼前……目肿……鼻抖……唇青……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