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女子临死前发出了一缕冷笑,“能够杀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也值了。你碎灭了我的梦,我也不能让你……让你还这么好好活着。”
她缓缓闭上了眼眸,那一指店中死穴,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自己如何继续硬撑。然而在倒地之前,却又分明看见跪伏在雪地上的女子先自己一步倒了下去,脖颈上有殷红血迹。
慕琴微微笑了起来,一样安心的闭上了眼眸。
泉泽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看见一蓬鲜血从眼前洒落,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指点进了对方的死穴。然而……似乎是太迟了。
慕琴此刻已经倒在了雪地之中,血流不止。
“慕琴……”泉泽的脸色苍白,几乎挪不动步子,“你……”他不敢走上前去,多怕那个女子就真的这么眼睁睁死在了自己面前。
然而对方还在流血,殷红的血就像是从脖颈密密麻麻流泻而出,蜿蜒如同一枝红梅绽放在雪地里。再也不敢耽误下来,强忍住手臂的疼痛,他步履艰难地挪到慕琴身边探出手去,却发现对方的鼻息却依然微弱着。
明明是那么严重的伤口,然而对方竟然还残存着淡淡的呼吸。泉泽的脸上露出了狂喜地神色,几乎快要落下泪来。一边撕下自己的衣袖和绑住女子的伤口,哆哆嗦嗦寻找着金疮药。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和害怕的时候,手指几乎不敢离开女子的脉搏,生怕那微弱的跳动陡然停滞。
一直到手忙脚乱的绑好了伤口的绷带,泉泽这才发现俊扬此刻也昏倒在了雪地中。只不过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反而是唇角的血液发黑,想必是内里激荡之下导致了内伤,震伤了五脏六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泉泽肩头一阵剧痛,然而却再也无力帮自己包扎,只能紧紧抱着自己怀中的女子。
“我……我没事,你别担心啊……”原本昏迷不醒垂死的女子忽然缓缓睁开了瞳孔,喃喃说道:“那个剑已经断了,刃口并不锋利,只是切开了皮肤,没有切到血管,你……放心。”
“你……”听完对方断断续续的回答,泉泽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失而复得某件珍宝的神色。他小心翼翼想要将对方扶起来,然而却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势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极限。
就在他抬起手的刹那,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臂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然而即便是昏迷的前一刻,他还是硬生生挪过头,生怕砸到慕琴的伤口。
这些天来一直强作镇定的女子终于崩溃,她眼睁睁看着男子歪着头从自己身边跌落,重重砸在了雪地上。
飞扬的雪花冰冷的飘落脸颊,就像是快将自己冻成了雕塑一般。然而慕琴的严重却滚落了滚烫的热泪。她用手按住自己的伤口,只觉得受伤的部位有一种奇异的清凉。原本层层浸润的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似乎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某种惊人的恢复能力。
“龙血珠……”似是醒悟了什么一般,慕琴按住心口,勉强着想要爬起来。
一开始不知从何而来的不适感似乎慢慢消失了,这种症状在龙血珠植入自己体内之后就会时不时的发作,在漫天风雪中,无力与眩晕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消失的内力再次涌入体内。她点住泉泽失血过多的手臂,又如法炮制洒上止血药并且细心地包扎对方的伤口。然而俊朗的男子却已经面色青白,体温极低,连飘落的雪花都难以溶解。
慕琴紧紧搂住男子的躯体,然而她同样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根本不可能两个人相拥取暖。而举目四望,,白茫茫的雪花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而在不远的地方,俊扬还昏迷不醒,他的身上覆盖这茫茫白雪,整个人几乎都快要被大雪覆盖了。慕琴的心中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惧,难道这一次……真的全都要死在这儿么?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子,用手掌抵在对方的后背,内力真气的流动终于让对方的体温微微上升,即便是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安和了一些。
不行……慕琴低头看着怀中男子的面容,他就像是无声无息地睡着了。可是如果自己就这么放弃了,那么他就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在乎自己的生死。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自己都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可是这一次,有一个人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慕琴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她的脖颈还有剧痛,然而因为龙血珠的缘故,总算是已经止住了血。此刻的自己,竟然成为了唯一有能力活动的人。
既然如此,她就算舍去自己的性命,也无论如何要将泉泽和俊扬从鬼门关给拖回来。
她咬了咬牙,跌跌撞撞跑向了马车。里面还有一些抗寒的衣物,拉送马匹的马车早已经四分五裂,那么,唯一能够拉车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在苍茫的雪地之中,将原本套早马匹身上的绳索紧紧困在自己的身上,慕琴咬牙将深陷雪地之中的马车拖动了起来。
漫天风雪,扑面而来。
“水……”一缕痛苦的呻吟从泉泽嘴唇喃喃吐出,随之而来便是滚烫的热水递到了唇边,有人轻声在耳畔说,“小心烫。”
泉泽心中一震,几乎难以置信还会再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他勉力睁开眼睛,果然在摇曳的灯火之中看见了慕琴的面孔。她的发髻早已经散乱了,脖子上海缠着自己撕开衣修绑着的绷带,看上去狼狈不堪。
然而在那看自己醒来的那一刹,对方眼中陡然绽放出来的明亮光芒,就像是天边璀璨的星云,几乎照亮了自己明灭的心。
已经有多久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身在帝王之家,有多少身不由己和多少面目全非,都只能默默吞咽,不敢声张。怀疑别人的温暖和关怀,都带着虚假的面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剧烈的动荡,懂得为了另一个人,不顾一切的牺牲?
慕琴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泉泽,终于松了一口气。或许真的是上天眷顾,用自己的肩膀拖着马车行走,如果不是拥有强悍的内力,她们三个人可能真的就会死在荒雪之中了吧。
然而再深厚的内力终究也有耗尽的时候,就在即将无以为继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山洞。
虽然不能完全抵御寒冷,但是山洞里有一捆捆木柴,还有一个铜炉,看来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山民们备下的东西,以防止在冰天雪地之中无法顺利返家而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然而在此时此刻,却帮了慕琴一个大忙。
“你的伤……”左手手臂被包扎起来,然而女子脖颈边那一方被鲜血染红的蓝色丝帕却如此骇人,让泉泽蹙起了眉头,
“没事的。”慕琴伸手抚过自己的脖颈,微笑着示意自己无妨。小心翼翼拆解下那一方简陋包扎的布帛,里面的伤口果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
“我不是说过了么,那把剑断了刃,原本就没那么锋利了,而且我是自己一头撞上去的,自己把握力度,当然没什么事。”小声地解释着,慕琴的目光微微一顿,“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龙血珠的缘故。否则这样一个伤口,虽然不会立死,但也绝无可能会好得这么快。”
“你没事就好。”泉泽微微笑了起来,他并不在乎龙血珠是怎样的稀世奇珍,只要眼前的人安然无恙就够了。即便……即便在不久之后,他们一样要面对离别。
“我当然没事,只是你手上的伤太严重,而且手头也没有合适的药物……只怕就算真的治好了,左手也能再和往常那般灵便了。”面露焦灼的女子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检视他的手臂。
散乱的长发垂在男子的心口,鼻翼传来了淡淡清香。
几乎是不受控制一般,男子忽然伸出受伤的左手将对方揽在了怀中。即便是浴血奋战,在那样浓烈的血腥味里,慕琴还是闻到了对方身上经久不消的沉水香。她的手指缓缓握紧,有刹那的失神。
“燕王殿下……”她喃喃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想要不碰触对方的伤口站起身来,然而对方素来沉静的面容却露出了罕见的执拗,“慕琴,你恨我么?”
“在帝都这三年,我一直对你视而不见。就算你曾经说出过那样情深意切的一番话,我依然一个字都不肯信。”泉泽缓缓闭上了眼眸,沉声道:“可是到现在,我如果说我喜欢上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慕琴霍然仰起头,满面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底有温柔而宠溺的光芒,就像是在那个梦里,亲手为自己戴上戒指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