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位殿下不像是燕王殿下来的平和。”连儿蹙了蹙眉,自己也有些说不清地意味。
“呵。”慕扇冷冷一笑,原本娇艳面孔终于冷了下来,“原来在你心里,我始终是比不上姐姐的,就连我心底喜欢的人,也远远比不上姐姐喜欢的人。不过连儿,这次你可瞧错了。姐姐是喜欢燕王,求而不得。可是我,却是平王殿下对我心生仰慕,你知道么?”
连儿微微一震,她从未见过慕扇这么大发雷霆的时候。不过毕竟是出身贫寒自幼饱尝人间冷暖,连儿很是懂得看人脸色,连忙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只奴婢多嘴。”
慕扇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站起身又继续翻捡着衣物。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叩门声,一个轻快地声音道:“扇儿姐姐、连儿姐姐,我娘做了一些元宵让我带来给你们尝尝。”
慕扇原本欢喜的神色瞬间沉寂了下来,懒懒抬眸道:“你出去吧,免得到时候他在姐姐面前说些什么。本来也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子,还真以为姐姐将他当做亲弟弟看,真是不识抬举,委实高看自己一眼。”
连儿有些讷讷,也不敢出声反驳,只得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二小姐自从大小姐离开之后,性子就变得越发骄纵起来。而且和泉缜殿下来往十分密切,将大小姐一开始的嘱咐全都抛在了脑后。
才刚刚推开门,张超便提着手中的篮子,一脸憨笑凑上前来,“连儿姐姐,这里有黑芝麻馅的元宵,那素油炸一炸,味道可好了呢。慕扇姐姐呢,今天是上元节,晚上的灯会可好看了,咱们一块儿去看吧。”
连儿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没人,这才拉着张超往厨房中走去,一边冷笑道:“现在二小姐哪里还会和我们一起去上元节,等会儿平王殿下的马车恐怕就要来了。”
张超微微一惊,“平王殿下?慕扇姐姐如今和平王殿下结识了么?”
“想必因为大小姐迷恋燕王殿下的缘故,二小姐最近不知怎的,似乎总想和大小姐比个高下出来。”连儿叹了口气,目光中甚是忧虑,“那位平王殿下对二小姐也很是殷勤,只是我总是觉得怪怪的。”
“平王殿下人不好么?”张超还是有些懵懂,倒是连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好不好的呢,这些达官贵人,哪里知道人心的可贵。”
“那慕琴姐姐那么喜欢燕王,岂不是也不好么?”张超这下也急了,匆忙问道。
“那倒不一定。大小姐离开都差不多四五个月了,离开之前对燕王殿下的态度,似乎就有些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连儿摇头反驳道,自己也觉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你瞧,那不是平王殿下来了么?”
门口果然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的帘幕被人掀开,便露出一张刀削斧砍一般的面孔来。对方的目光深邃,鼻梁笔挺,一身精致天蓝长衣,衣袖处有刺金纹路,在金色日光下更是光芒若隐若现。
闺房之中的女子听见马蹄声,早已抑制不住奔跑了出去。马车上的泉缜唇角露出淡淡笑意,伸手扶着妆容繁复华丽的女子上了马车。对方的眼中有着清透的笑意,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如花一般娇嫩欲滴。明明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个姿色平平,一个怎么会美得像是精致的瓷瓶,可是……却不过是个一碰就会碎的瓷瓶。
他的眼中有淡淡冷笑,然而很快就被翻涌上来的温柔所覆盖:“今天的花钿很美,我昨日派人去付华楼订了一根荷花簪子,和你今天的花钿纹样十分相配。对了,你姐姐病了这么久,我这儿还有一根千年雪参,要不给她送过去吧?”
慕扇微微一怔,原本娇媚笑容凝在了面颊上:“姐姐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而且据说有传染的危险,所以皇上才特意为了另择了别院。殿下一番好心,慕扇替姐姐心领了。只不过恐怕就算是我,也未必能进那院子呢。”
“不过……听说姐姐病就快要好了。”慕扇想起不久之前有人传来的讯息,一时间面色十分复杂。倒是泉缜的眼风轻轻一扫,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我们去灯会吧。”
看着马车嶙峋远去,连儿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王殿下诚然是俊美非凡,可是我每次瞧见她的眼睛,心里头总是觉得害怕。”连儿叹了口气,只好在心中期望大小姐还是快快回来吧。
此刻上元节的灯会还未正式开始,但是节日的气氛已经开始在帝都之中萦绕不散。泉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神色中透着几分不耐。
即便是这样娇媚动人的面孔,似乎也及不上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一个艳如玫瑰,一个却像是开在悬崖上的蔷薇花,只能远远观望,却不能一手攀折。
“今天是上元节了呢。”因为长麒的路彻底堵死了,要等到可以出行,这座村庄里有经验的老者说道,必须要再等上数日,如果洪涝未曾爆发,才能派人出去将路面重新修整。
俊扬看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叹了一声。在他的身后,两个并肩而立的男女正仰头望着灰沉沉天空,眸光黯淡。
只见青衣的女子站在客栈的庭院之中,凛冽的风飒飒吹过她的面颊,青丝在狂乱飞舞,连同她的裙袂翻飞,似乎随时都会从这里破空飞升一般。
“每逢佳节倍思亲,怎么,你可有想念之人?”似是听到了那一缕叹息,慕琴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问道。
俊扬目光一愣,他们两个的气氛一直尴尬。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样尴尬气氛并未改变,但是一问一答之间,似乎又有了别的默契,“我本来便是个孤儿,就算每逢佳节,也无人可思可想。”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不太确定地加了一句,“能够陪伴在主子身边,无论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慕琴微微一怔,目光从俊扬的身上扫过泉泽身上。忽然想起在自己的那个年代,似乎有一种耽美审美……还真是十分适合他们两个啊。一念及此,慕琴越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又在想什么?”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俊扬撇了撇嘴,“我去后头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开路!”
俊扬一走,这庭院之中便显得越发空寂起来。只有风贴着地面卷动发出的呼啸声来回不止,“你如今顺利回去,只怕论功行赏是少不了的。如果可能,父皇说不定会允诺将你姐妹二人送回荣国旧地。”
他的目光清冷,一双眸子就像是上好的黑曜石。虽说已经到了春季,但是天气依旧寒冷凄清,没有丝毫百花盛开的奇景。
恰似他眼眸之中平静的沧冷,让慕琴都微微有些呆住了。
“我的确很想离开帝都,可是并不是为了要回去。”慕琴的声音很平淡,但是一颗心却不知道为何渐渐冷了下去。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是顺利拿到了赤龙花,再怎么逃避,都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荣国公当年能送我们姐妹二人来到帝都,就算是会去了,照旧不会受到什么妥善对待。”慕琴轻轻敛着眉目,神色安然,“我希望皇上到时候可以允准,让我和妹妹离开帝都,无论去哪里都好,自由自在,就算在长麒定居终老,也没什么不可。”
泉泽并不诧异对方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了不是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所谓的“自由”,为了这种自由,她才愿意牵扯进这是是非非之中。如今……也的确是到了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
客栈里的客人原本也就不多,此刻更是只剩下两个人并肩看着眼前萧瑟天地。泉泽的眸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他忽然后悔了,后悔不该对这个女子动了绮念,后悔……如果有些话可以提早说出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难道,你就这么抗拒留在帝都?”他的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颤抖,这种没来由的恐惧让泉泽自己都难以理解。
“当然不是。”慕琴微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有淡淡萧瑟,然而却又有执拗,“留在帝都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和慕扇的身份。只要我们还是翁主,就必须要服从皇上的安排,不过是在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我没有成为棋手的野心,就只好远远逃离这个棋盘。”
“日后山长水阔,希望还有再重逢的那一天。”四周的风似乎越发凛冽了起来,慕琴看了泉泽一眼,那个曾经在翔龙孤的梦,就让它永远都只是一个梦便够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她是一心想要挣脱的棋子。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往不同地方缓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