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两位姑娘该来的地方,请回吧。”刀未出鞘,但是慕琴已能察觉出浓重的一抹杀意。这不是普通的寻常侍卫会有的气息,否则不会一举一动都带着杀气。
慕琴立刻反应过来,绿珠更是吓傻了,一个劲地辩解道:“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随便走走!”
“请回吧!”那两个人穿着家丁一般的常服,然而说话简练短促,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慕琴心中更觉得疑惑,唯唯诺诺点了点头,拉着绿珠就往后退去。然而随意的一瞥,已经能看见一刹那有明亮光芒闪烁。
那是锋利的刀剑反射日光时发出的光芒,即便一闪即逝,却也能猜出这看似普通的殿阁之中只怕埋伏了不少人。
一直退到了拱桥上,慕琴这才装作后怕一般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个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偶有清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哗声响,花木扶疏掩映依然清冷如初。哪里还看得清半点人影埋伏其中。
倒是碧珠还是有些后怕,絮絮叨叨地说到:“吓死人了,以后我们可不能乱走了。这梁国公府真是处处玄机,哎……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人家从前还是梁国的君王呢。哪有不摆谱的道理。”
梁国的君王……看着满园繁华景象又想起刚才那一抹杀意,慕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这位前代没落的君王,当真能够遗忘自己从前的辉煌么?
但如果梁国公真的贪恋权势不肯放手,当年又怎么会主动献出自己的帝都。为子民苍生计,不愿做无谓牺牲,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是狼子野心之辈。现在,就连慕琴自己都有些困惑了。
回到居住的宅院之后,这才发现院子已经冷清了不少。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门,幸好阮阮害死坐在里面,正安安静静地画画来着。绿珠似乎习以为常,倒是慕琴有些好奇地探过身子看了一眼。没想到阮阮丹青的功力颇深,画的是海棠春睡图,十分艳丽饱满。
慕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倒是绿珠喝了口水,然后满不在乎地问道:“那群人都去哪了,竟然没有躲在这儿嚼舌根?”
“都去专门的地方练习去了。还有五日便是清寒宴,自然要多下苦工。”阮阮微微挑眉,沉声说道。不过笔下倒是没停,继续怡然自得的画她的海棠。今日日光正好,从窗外洒落在阮阮的白衣上,越发衬得她姿容不凡。
慕琴不觉有些惋惜,这两个女子,一个素净清雅,一个灼灼烈艳,其实都不是寻常妇人。假如遇见懂得怜花惜花之人,想必又是一段锦瑟佳话。只可惜现如今,却都沦落风尘之中,尝尽了人间百态,心酸苦楚。慕想起汤歌帝都之中那群贵女千金,她们虽然个个锦衣玉食,却都蛮横骄纵蛇蝎心肠。一时之间只觉得命运如此难以捉摸,让人心中怅然。
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慕琴忽然心中一动,对着阮阮说道:“不知那练习的地方究竟在何处,两位姐姐也知道,我是小地方来的人,只怕到时候怯场就糟了。所以我也想去练习练习,就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是。”
阮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往前面一指,“你从院子里出去再往左拐,遇见一个九曲长廊,再转个弯就到了。”
“谢谢阮阮姐姐。”慕琴甜甜应了一声,倒是绿珠还在那吃零食,一见慕琴准备出门,就说道:“你自己长点心,可别又和方才一样闯到人家禁地里去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连累了我。”
“慕琴知道。”慕琴点了点头,随即关上门就往屋外走去。一开始她还是按照阮阮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瞧见了一排房子,里面隐隐有丝竹歌舞之声袅袅不绝。慕琴就往外头瞧了一眼,随即便转身而去。
她当然不是来这练习的,虽然舞蹈上苦练了几天,不过到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那几手花架子能够唬一唬人也就差不多了,难不成还真指望一舞动天下不成?
她此行前来最总要的目的,自然还是为了汉明珠。
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她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慢悠悠在外头徘徊了一阵,然后又转身折了回去。
阮阮和绿珠还是保持着一个时辰之前的状态没什么改变,只不过阮阮的画似乎是要完成了,而绿珠面前那一叠零食也吃得快差不多了。
一见她推门而入,绿珠眼角一挑,略带嘲讽地笑道:“怎么,这临时烧香抱佛脚,究竟有没有用?”
“不过是自己尽力而为罢了。”慕琴微微一笑,绿珠说话虽然刻薄了一些,但是心肠不坏。没有必要和她计较这么多,但是阮阮将画画好之后迎着日光看了一会儿,随即将那画蓦地撕成了两半,然后便丢进了废纸篓中。
慕琴暗暗吃了一惊,倒是绿珠哎哟哟的叫唤起来,“我说你这人啊,什么毛病这是。都画了一下午了就为了瞧这么一下就撕碎了,真是可惜!”
阮阮笑了起来,这也是慕琴第一次看见阮阮的笑容,就像是春风吹开冰面那一点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却又别有一番清冽滋味。
“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也不会有人喜欢。”
曲高和寡么……慕琴微微一怔,对阮阮越发钦佩起来。她不会卖弄自己的能力,安安静静画一张画,知道没有人喜欢,便干脆撕了它。这样烈性的一个女子,当初折入青楼妓院里,不知道还吃过多少苦头。
很快便到了晚上,慕琴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睡着了没有。迟疑了片刻,她悄然站了起来揭开香炉,往里面丢了一小块迷香。随即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床榻边,又过了小片刻的时间,她这才站起身来。
那迷香还是曾竹星给自己的,说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在这儿倒派上用场了。
推开窗户翻身而去,慕琴今天已经在这儿转悠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辰,对附近的地形自然摸得十分清楚。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真正戒备森严的地方是在后院那一块儿。也就是今天和绿珠“不小心”闯入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意找了个假山躲藏起来,然后在自己头上取下了一根发簪。那上头缀着一颗浑圆的珍珠,虽然算不上特别名贵,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慕琴躲在假山后头将簪子往脚边一抛,立刻便屏住了呼吸不再动弹。
没过多久之后,果然有一个巡逻的杂役举着灯走了过来。珍珠光芒原本十分微弱,不过银簪却十分闪烁,加上慕琴怀中藏了一小片镜子这么一晃,那杂役想不注意假上这边都难。
这附近原本就靠近花魁娘子们练习歌舞的地方,偶有什么首饰掉了出来也不甚奇怪。
那杂役左右瞧了瞧,确认无人之后立刻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然而他刚想俯下身去捡那首饰,却不料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冰凉。
这园林原本就阴森的很,宅子占地极大,住的人又少。来来往往的多半是杂役仆人,到了晚上人就越少了。这小厮原本巡夜就已经觉得害怕,此刻后脖一阵冰凉,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有鬼!
不过慕琴出手得快,立刻按住了他准备尖叫的嘴,冷声道:“你要是想保命的话,最好什么也不要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便让你走。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那小厮立刻点头如捣蒜,原本憋在喉咙中的“嗯嗯”声也立刻消失不见。
“我问你,从这里到后院去,到底有多少人埋伏在那儿?”慕琴将他的头转了过来,示意他的目光落在阴沉沉的桥面上。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慕琴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手。对方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也意识到自己脖子上的冰凉应该是来自于兵器,自然也就老老实实不敢多说什么。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过去的?”慕琴蹙眉道。
“那……那地方晚上都不准人行走的。伺候的下人们都是白天换班,进去了之后明天正午再出来换另一批人。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有埋伏过什么人……姑娘饶命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对方苦苦哀求道。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杀你。如果那边晚上不需要人,那你是在做什么?”慕琴再次问道。后院之中防备得过于森严,越是如此,只怕越是有鬼。
“我……我们只负责前头,就是提灯出来走一遍,防止走水以及毛贼。不过这里从来没有来过什么贼盗,所以我们的工作也就变成了单纯的巡夜保释而已。”那小厮害怕的浑身发抖,自然是知无不言。慕琴也觉得烦闷,这地方戒备之森严,竟然犹如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根本没有半点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