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着呢,正好给山上送去。”
薛昉瞧了一眼,这一架子车的鸡蛋,若换钱能换不少了,这是白送给墨九的?
他不太敢相信地问:“大哥怎不留着自家吃,或拿到镇上去换钱?”
那汉子嘿嘿笑了,给他一个“你丫没见识”的同情眼光,得意地说:“如今日子好过了,鸡蛋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换钱又能换多少,换钱又比得上九爷的情义?不瞒你说,我听说九爷最近正在找工人新修一个什么‘消凉亭’,就寻思把这些鸡蛋拿上去,慰劳一下工人们,让他们卖力给九爷干活哩。”
不缺?一车鸡蛋也不缺了?再不缺也不该舍得送墨九嘛?
薛昉纳闷墨九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
回头望一下那片桃林,他道:“你家不缺鸡蛋,还能不缺鸡吗?留着鸡蛋孵崽儿也好啊?”
那汉子又笑了,指着架子车上的鸡蛋道:“大兄弟是第一次来兴隆山吧?这一车鸡蛋,是我家鸡舍一日的产量罢了,送了九爷,也穷不着我。”
说到这里,他大抵是觉得衣甲有点破损的薛昉可能是寒酸苦户出身,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从架子车上拿一个布兜儿,抄起鸡蛋就往里塞,然后把布兜递到薛昉面前,认真道:“大兄弟,咱也是穷苦出身,现儿托了九爷的福,过上了好日子,也得学着九爷的样儿,能帮衬着就帮衬。这些鸡蛋你拿着吃,回头啊,把家小都接到兴隆山来,若没地落地,大哥的鸡场还缺着人哩,来了肯定饿不着你。”
薛昉看着手上的鸡蛋,无语凝噎:“……”
八个月的战争,把他一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儿子变成了小黑脸,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的样子看起来真有那么落魄吗?一个开鸡场的汉子都同情起他来了。
可怜的萧使君,还以为墨九在兴隆山上吃苦耐寒,饮雪披霜呢,他哪里知道,人家墨九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好嘛?
想到这里,薛昉突地咧了咧嘴,笑着把一布兜鸡蛋慎重地放在马上,回头对黑脸汉子鞠了一躬。
“多谢大哥了,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黑脸汉子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古怪,皱眉问:“小兄弟不信我的话?”
“信,我信得很呐!”挠了挠脑门儿,薛昉大声笑道:“我回头把这兜鸡蛋带回去给我家主子尝尝,再把兴隆山上的事告诉他,他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哩。”
“唉!”黑脸汉子想了想,可能觉得他们一家老小都寒酸,连家里主子都寒酸,又怜悯道:“要送人的话,等你下山的时候,再到那个桃林来找我。桃林往里,走一里便到,反正你有马也方便,索性多捎带些鸡蛋与鸡仔儿回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咱的兴隆山,都知道咱兴隆山上的墨九爷……”
薛昉怔了怔,咧开嘴巴大笑,“嗳,好嘞,大哥,我一定会的!”
反正他们军中的将士多,马上要大战了,他不愁鸡蛋没有人吃。
与林掌柜和黑脸汉子上山的路上,薛昉一直东瞄西瞄,看着兴隆山八个月来的变化,看一些正在修建还没有完工的古怪建筑,看满带笑容穿棱林中来来去去的乡民与墨家弟子,他们脸上真实轻松的笑,与这座山融合在一起,正如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与那个烽火万里的战场简直格格不入,仿若两个世界。
可怜的萧使君,他念念不忘墨九,可九爷活在与他不同的世界里,舒服得都快头上冒油了吧?
想到涧水河边饮马擦剑的萧乾,再想想八个月来只字都不给萧乾捎去的墨九,他突然没有信心了——如今的九爷,收到使君的信,还能好好对待吗?她是不是早就已经把萧使君给忘了?
薛昉心里正在发愁,就被林掌柜地拽了手。
“小伙子,看到那个大堡门没有?金州分舵快到了!”
薛昉定眸一看,远远地便可看见山上有一个巨大的城门,上头有烫金的几个字。
“墨家金州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