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恭送太子殿下。”
似哭未哭的声音,从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嘴里道出,那种强忍的酸楚与无奈,任何男子听了想必都能生出几分怜惜。宋熹微微皱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她。
她抬头,梨花带雨,却福着身子一动也不动,“殿下……”
宋熹缓缓道:“你父亲过世了。”
谢青嬗清秀的面孔猛地一白,原本福着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她嘴皮颤动着,声音几乎带着颤意,“父亲他……他昨日还好好的,虽,虽说被陛下,下,下了狱,又怎,怎会……”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剩下的话。
宋熹慢慢一叹,声音温和下来,“你父亲的后事,恐怕还得你来操持……先去歇一会吧,一会我差人来唤你。”
谢青嬗低着头,不说话,只垂泪不止。
宋熹视线掠过她的面孔,然后慢慢转头,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去了。
“砰”一声,门合上了。
谢青嬗慢悠悠抬头,一脸凄恻。
这位太子妃是谢忱的女儿,也是宋熹的表妹。从古到今,似乎从来没有比裙带关系更为稳固的关系了,所以,这样的联姻并不少见,也是一些世家为了巩固荣宠的不二法子。
可这谢青嬗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虽贵为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却因为这层暧昧的关系,并不得太子宋熹喜爱。几个月前死了哥哥,几个月后……连父亲也没了,还没得这样突然。
古时女子的倚仗,无非是父亲,哥哥,还有……儿子。如今她一个都没有了,往后在这吃人的地方,又当怎样立足?
她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眼眸沉沉间,却是一种无奈,“爷,嬗儿往后,可怎么办?我还能靠着谁……靠着你吗?”
她喃喃念着,一个丫头慢吞吞入了书房,默默上前为她披上风氅,“太子妃娘娘,太子爷已经走远了。”
谢青嬗看着她,“兮儿,你说我错了吧?”
祾兮默默看她,“奴婢不懂。”
“是,你不懂,可确实是我错了。”谢青嬗笑道:“错在,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
“啪”一声,门板有沉闷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
祾兮低呼着,开门看去。外面天还未亮透,黑压压一片,白雪翻飞,呵气成霜,可院子里空空荡荡,哪里有人?
她小声嘀咕一句,突地门板上插着一只带了羽毛的小箭,小箭斜斜入了门板,箭尖上还穿了一张字条。
“什么东西?”
祾兮取了下来。
她是谢青嬗的贴身丫头,从谢家陪嫁过来的,按了时下的规矩,也应是太子的通房,太子的女人,只不过宋熹连太子妃都没有临幸,自然更排不上她了。更何况,有谢青嬗在,她从不敢肖想宋熹,只在陪嫁入东宫后,常伴谢青嬗读书,识得些字,于是把那字条上的字都认全了,呆呆发着愣,手不停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兮儿,是什么?”谢青嬗走出来。
祾兮颤着手把字条呈上,垂下了头。
谢青嬗看一眼,脸唰地一白。
“谢忱之死,与宋熹有关。”
——
南荣紧张的局势在这一夜达到了巅峰,整个临安城似乎都成了一座不夜之城,四处充斥着人声与狗吠。
国之事,无小事。
一个丞相之死,自然也是大事。
离天亮不足一个时辰了,更夫的梆子已敲四下,可皇帝的金瑞殿的侧殿却一片灯火通明,临夜从被子里把自己挖起来的王公大臣们齐整整地看着大殿中间那个捡着血淋淋人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尽管他们都知晓萧乾清凉无情,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可他们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般肃杀的他。
几个养尊处优的大臣,几乎当场发吐。
至化帝整夜未眠,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一个人的权利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压力也就有多大。整个殿中,最凝重的人当数他。
“萧爱卿,你准备如何给朕解释?”
逃狱,杀人,调兵,确实都需要解释。
可拎着人头前来的萧乾,却分明没有犯了事的直觉性,他态度轻松,神色闲闲,仿佛来参加一个为他庆功的晚宴。
“陛下,臣无过,只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