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面孔一冷,将沾上敷料的手绢裹了裹,丢在角落,“你便这般想的?”
墨九微微绽出一个笑容,眼儿一眯,“若不然你犯不着对我好啊?虽然有云雨蛊,可我这脚伤也死不了人,依你的性子,是断断不肯这么亲自操劳的……嗯,除了千字引,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墨九,你不做刑狱官真是可惜了。”他低头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突地放低,以至声线里添了一丝暧昧,“可本座……最厌烦被人猜度。”
他离她太近,彼此呼吸可闻,加上他情绪的突然变冷,墨九心里突突着,身子不由往后一退。
可她刚往床上一躲,就被萧乾掌住了肩膀。
他盯着她,表情凉似秋风,“又想趁机倒在榻上?”
想到昨日的暧昧,墨九耳朵热了一下,看看背后的床榻,怒视他扼住她肩膀的手:“分明是你想推倒我……”
“啊——”她话未说完,就倒在了榻上,
当然不是她主动倒的,而是他掌心加力,将她推在榻上的。
墨九怔了怔,“哇哇”叫着,以为他马上就要“床咚”报复的时候,他却将散乱在床上的那件黑袍子盖在她身上,连带将她那只受伤的脚也盖住,然后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云雨蛊有感应。你痛,我也痛。我只为自己。”
说罢他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当然,这是墨九自己以为的。实则上,他是迈着优雅安静的脚步迈出牢室的,一眼都没有回头瞅她,那模样儿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与先前为她温柔治疗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墨九气得好半晌才从榻上跳下来,对着他的背影吼。
“见鬼的,这什么人呐。”
这时季夜长日短,萧乾从皇城司狱出来,天色已有些昏暗。
他没有再去别处逗留,直接去了金瑞殿配殿的暖阁。
一路上碰见他的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就这一会儿工夫,很多人都已经晓得了他的去向。这些人不仅奇怪他对谢忱攻讦的事情这么淡定,更奇怪的是这样风雨欲来的关键时候,他居然有闲心去为他那个“红脸嫂子”治脚。
金瑞殿的配殿布置不若大殿上那样庄重肃穆,显得更为家居日常。此时外间气温低了,暖阁里通亮的灯火,便有了一层格外的暖意。可等萧乾接到通报入内,却无端感受出一股子杀气。
除了至化帝与谢忱之外,还有几个权臣在场。
看他进来,众人停止说话,殿内登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静静看着他,目光似有期待,又似疑惑,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萧乾并不看旁人,神色清凉而冷漠,眸底那一抹碎金色的淡光被灯火一衬,比平常更显凛冽。他上前向至化帝施礼,态度恭敬,却不卑微,“微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他并没有解释什么,更不说这几个时辰,他都做什么去了,那淡然的样子,让至化帝眉头动了动,不仅没有指责,反倒唤了边上的宦官李福过来,面色平和地吩咐,“去,给萧使君赐座。”
南荣至化帝素来仁爱亲君,非金銮殿上的正式朝见,一般君臣在一处,都是坐着叙话。萧乾来之前,谢忱等人也都是坐着的。萧乾拱手谢过皇帝,径直坐到谢忱身边的椅子上,神色安静、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