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刚从宫里出来,就被人叫住,“彭司马,彭司马!”
回头一看,竟然是晋阳的胡商何潘义,这可真是喜出望外,“何兄,你怎么来了?”
何潘义的手里抱着一个极大的盒子,看样子很重,他有些气喘吁吁地,“我是奉了太子的诏令来京城述职的。”
彭啸这才想起,上次跟李渊提起要给何潘义封官职的事情,“那我先恭喜何兄了。”
何潘义脸上放着光,“都是你彭司马的功劳,我都听说了,是你在皇上面前给我要封赏的。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你?”
彭啸赶紧摆手,“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晋阳军没有你,穷得就剩下卖血了。”
何潘义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人血也有卖的,“彭司马,我给太子准备了一份礼,你帮我看看?”
“何兄的眼光那么毒,什么好东西也逃不过你的法眼,我还是算了。”彭啸给何潘义戴着高帽子。
“这个……我先去见太子,总不好让他等着,下午咱们哥俩鸿宾楼一聚,不见不散啊。”
“好,一言为定。”
彭啸看着何潘义颠颠地去了,他是真的为何潘义高兴。忽然又有人喊他,这一次让彭啸更为惊喜的人是冯立,“冯立?!你怎么也来了?”
冯立要给彭啸施礼,被彭啸拉住了,“你就不必这么多客套了吧?”
冯立无疑是感动地,但他有些闪烁其词,“我……是被派来……向太子述职的。”
彭啸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冯立有些欲言又止,“齐王说,太子府需要人,所以……”
彭啸有些不高兴,“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冯立,有什么话还要背着我?”
冯立就有些呐呐,“其实……算了,彭司马,我先去见太子,中午你挑个地方,我请你喝酒。”
彭啸有些发急,但也看得出冯立想说的话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完的,“行,这样,何潘义也来了,正好下午咱们三个就在鸿宾楼聚一聚。”
冯立也有些惊讶,“他也来了?”
彭啸点了点头。
冯立说了声好,就向宫里走去。
彭啸今天进宫其实是给武德皇帝李渊送信来了。
薛仁果已经死了,薛军已经归顺,这次征西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仗,出乎异常的顺利。李世民虽然不想彭啸走,但开始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所以就放彭啸回晋阳,顺道写了一封给李渊的信让彭啸带回来。
信中其实就是想让李渊派个人去接替他作陇西的安抚事宜,彭啸是知道信里的内容的,因为李世民已经告诉他了。但是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谁平叛谁安抚是惯例,派别的人去了弄不好会起反作用。
李渊见了彭啸十分的高兴,他又一次提出要赏彭啸,但彭啸这一次依旧没有答应。他的理由是现在征西的军马还在泾州,等都回来了再一起封赏。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愿意太过锋芒毕露,毕竟他跟李世民的亲近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和反感。再说他是要回晋阳的,即便封他将军,他也只是个带着两三千人的将军,封不封的没多大区别。
李渊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彭啸这时有些郁闷,他从冯立的身上感觉晋阳像是出事了,如果有事那一定是出在李元吉身上。就他对李元吉的了解,能被李元吉看上的武将实在是没几个,冯立身在其中。他怎么也想不通,李元吉会放走冯立。兴许是太子跟李元吉要人也不一定,但是这种概率很小,如果不是李元吉想放人,那估计就是李渊也要不走。究竟是怎么回事?
彭啸顺着朱雀大街,一直走到了城南,又拐过几条巷子,然后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应门的人是袁天罡。
袁天罡就像这座新盖起的房子一样,也是焕然一新,隐隐有了些仙风道骨的样子。袁天罡看见彭啸十分欣喜,“你回来了,快请进。”
彭啸跨步进院,他第一眼就看那个通向天书密道的井口。不得不说,袁天罡想得很绝,他并没有把井口封起来,而是简简单单在井口旁边架了一个辘轳。这样任谁看见也只会以为那只是一口干枯了的井。这种巧妙的掩饰方法让彭啸赞叹。
袁天罡把彭啸让进了正房,然后忙着沏茶倒水。彭啸四处打量了一下,他给袁天罡的钱不少,但袁天罡并没有购置过多的华贵的家具,简朴的很。
袁天罡看出了彭啸的心思,他立刻就翻腾出一个包裹,打开来给彭啸看,“除了盖房子的钱,还剩下很多,都在这里了,现在你回来了,都拿走吧。”
彭啸点了点头,把包裹重新包上,然后推给袁天罡,“你留着,你要研究天书,哪有时间去赚钱,总不能空着肚子看书吧。”
袁天罡很感动,但他不是个会轻易流露的人。他抬头看了看彭啸,猛然间愣住了,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拿出了纸笔,然后开始在上边一通龙游蛇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彭啸看不懂那鬼画符一般的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做什么?”
袁天罡紧张地擦了一把汗,“你将有牢狱之灾,该怎么破那?怎么破?”
彭啸哑然失笑,“行了,替古人担忧不如替自己担忧,我没事,你放心。我就是来看看你,顺道问你再借两本书,我明天就回晋阳了。倒是你这个老夫子,又要研究天书,又得保护天书的,不容易。回头再让张勇给你送些钱来,你雇个下人,帮你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什么的,只要别让她发现天书就行。”
彭啸的关切,让袁天罡更加的焦急起来,“我知道你不信相术,但是这一次你一定得信我的,这样吧,你现在就走,去晋阳,现在就走。”
彭啸也有些感动,但他一直还是认为袁天罡所谓的相术纯粹是无中生有,他的理念还来源于二十一世纪,他认为那是迷信。看着袁天罡焦急的样子,彭啸敷衍着,“行,我去兵营收拾一下东西就走,这下你放心了吧?唠唠叨叨的,都快成老头儿了。”
鸿宾楼墙上那副松鹤图,据传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是仙人留下的。彭啸认为那就是一个潦倒的画师的作品,只是没有落款而已,至于仙人之说则完全出于人们的意淫。就像后世的最为蹩脚的商用宣传手法一样,极尽夸张到发假的程度。
但是唐朝的人信这个,所以鸿宾楼的生意好到不能再好,而且这里的肘子真的是很好吃。
彭啸、何潘义、冯立三个人坐在楼上的一个雅间里,这一顿由于是何潘义作东,所以桌子上丰盛之极,盘子叠了好几层。
不像何潘义偶尔会附庸风雅一下,冯立是武将,更喜欢直来直去,他端起眼前的酒杯,皱了皱眉,“伙计,有没有酒碗,这酒杯太小了。”
于是三个人的酒杯就被换成了酒碗,冯立端起来,“彭司马,有一阵子没见着您了,今天能在这里相聚,末将敬您一碗。”
还没等彭啸说话,冯立已经亮了碗底,彭啸也一口喝干。其实他们在晋阳的时候,也常常在一起喝酒,今天是他乡重逢,反倒显得有些拘谨。
何潘义也敬了彭啸一碗,这家伙本来是个胡人,酒量也好的很。
彭啸看见冯立有些发愣,“齐王怎么会把你派到京城里来,你走了,晋阳军谁带?”
冯立竟然有些伤感,又喝了一碗酒,“彭司马,我冯立最敬重你的为人,所以我从来不瞒你。就是前一阵子,齐王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就想娶回府,可那家人不同意。齐王就想来硬的,末将就跟齐王打了一架。就这样……”
冯立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也已经说明白了。彭啸气得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杯盘跟着猛跳了一下,伙计慌张地跑了进来,很快又识趣地走了。
“我明天就回晋阳,这他娘的,什么事啊。”彭啸气得骂。
冯立又补充道:“您在的时候,齐王总是听您的。您离开晋阳的这一段时间,齐王有些事做的……反正兄弟们有些怨言。”
“还有什么事?”
“弟兄们将近三个月没有领到饷了,问司库,说是库里没钱。我就去找齐王,他说买了粮草送到京城来了。以前您在的时候,咱们也常送粮草给京城,可从来没耽误过饷。”看得出,冯立也有些怨气。
彭啸就看何潘义,何潘义就有些欲言又止,“这个……嗯,其实……”
彭啸的眼睛瞪起来了,“你不会是想骗我吧?”
何潘义有些畏惧,“彭司马是知道我的,我是拿晋阳的库银做生意的,但是我的账目从来都是清清楚楚。嗯……是齐王把士兵们的饷银“借”走了,他开始对我说很快会还回来,可我去催问了几次都没有还。我本来想用走商的钱先顶上一部分,可齐王又来跟我借去了一些,弄得我后来没有办法,这一趟走商用的是我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