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在另一个世界里虽然常常犯浑做些喝酒打架之类的事情,但从没有偷过东西,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贼。
这户农家的院墙并不高,彭啸站在院墙外看了半天,不像是家里有人的样子。彭啸狠了狠心,跳进院里,院里横着拉着一根绳子,上边除了一件男人衣服外,还晾晒着几床被褥。彭啸的嗓子发干,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他猛地一把拽下衣服……然后愣住了。
衣服那边露出一个女孩来,显然她一直在晾衣绳的另一边洗衣服,认真到没有发现有一个蠢贼跳了进来。而这个蠢贼也慌乱到没有看见她。
那女孩岁数也不大,由于常年的地里劳作,脸色黝黑,散发着一种农家少女才有的活力。她也吃了一惊,膛目结舌地看着彭啸。
蠢贼彻底的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一个出了澡堂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的人,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女孩反应超快地把脸扭了过去,像是假装没看见。彭啸不知道那是不是默许的意思,他慌乱地拿起衣服几乎是一步就到了墙边,又一步跨上了墙头,可他忘了收回这边的腿,枯通一声重重地摔落在了墙的那头。
彭啸几乎是一口气跑回了三胡身边,三胡愕然地看着他,“你是去偷衣服,还是去偷看女人洗澡去了?”
彭啸的脸红的烫手,他愤愤地把衣服甩在三胡脸上,“以后这种事,你自己去!”
衣服只有一套,而且这衣服的主人远比彭啸和三胡个子小。经过猜拳,彭啸分到了裤子,三胡分到了上衣。
一个有上衣没裤子的男人看起来远比一个有裤子没有上衣的男人滑稽得多,彭啸看着三胡露在上衣外边的两条黑腿,“啧啧,你真有型。”
三胡警觉地看着彭啸,“你不是断袖吧?”
彭啸气得骂:“断你大爷的袖,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穿法,能进得去吗?”
三胡就有些得意,“这么穿,他们都会看我的腿,谁会注意我的脸?”
果然如三胡所说,城门前的守军一直盯着三胡的两条黑腿。一直出了守军们的视野,三胡才忍不住埋怨起来,“他娘的,男人的腿有什么好看的。”
彭啸点头同意,“嗯,真没品味。”
接下来两人都有些茫然,他两蹲在街角看着来往的人群,“饿吗?”三胡看着对面的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已经有些口水滴答。
“饿。”
“上次你就是这么答的。”
“嗯,因为上次你就是这么问的。”
三胡站起身,向着对面的饭馆走去,“不管了,先吃饱再说,总不能让饿死。”
彭啸实在有些佩服三胡的胆色,但更让他佩服的是这家饭馆的掌柜。对于他们两个一看就是穷鬼的家伙来说,掌柜的连问都不问一声,三胡要的东西照上不误,一样不少。
经过一阵狼吞虎咽,彭啸和三胡都吃饱了。现在老板和三胡在大眼瞪小眼,彭啸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了。
三胡嗫嚅着,“掌柜的……那啥……我们其实……”难得这家伙竟然有些羞涩。
掌柜的眼睛又大了一倍,“没钱是吧?!伙计!……”
彭啸的心里猛地一震,挨顿打是少不了了,甚至会被送到官府也是有可能的,他偷眼看了一眼三胡,那家伙也脸色惨白。
伙计来了,掌柜的就问:“他两吃了多少?”
“二钱银子。”
老板啧啧有声,“还真能吃……”彭啸把那当做是一种奚落,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失惊。如果三胡是一颗绿豆的话,那掌柜的就是看着绿豆的王八,“行了,走吧!”
“什么?……”彭啸和李元吉异口同声,他们以为听错了。
“我说,走吧。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你们两个看这岁数还不如我儿子大那,要打仗了,我估摸着我这店也开不长了,这顿就算我请了。”
彭啸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三胡站起身正色道:“掌柜的,他日我一定会回来加倍奉还,你信我!”这家伙真诚到彭啸也有些感动。
掌柜的就点头,“我信,可到时候我这饭馆都不一定还开着了,走吧。”
彭啸就向外走,三胡补了一句,“掌柜的,你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什么……?”这次轮到掌柜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三胡在兴高采烈地换衣服,掌柜的竟然给了两套,彭啸一边把新衣服换上,一边看着三胡,这家伙的厚颜无耻实在让人无语。
“看什么!?我又不白拿,我肯定会回来加倍奉还的。”三胡理直气壮。
在后来的日子里,彭啸回到了这里的头一件事就是给这个饭馆的掌柜还钱,足足还了十倍的银子。
衣服是有了,马匹依然是个问题,总不能就这么走着去晋阳,那得到什么时候……
入夜,月色随着云雾的遮掩有些明暗不定。三胡和彭啸躲在城外官道旁的阴暗处,三胡的着眼点是不远处的一座驿站。驿站是不关门的,只有一个驿丞在昏昏欲睡,旁边的马廊里拴着三四匹马。
“就是他了。”三胡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刀来,彭啸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割肉用的小刀,“你他娘的,连人家饭馆里的小刀也偷?”
“一起还,反正已经欠下了。”说完三胡就向着驿站悄悄地摸了过去。
正在打瞌睡的驿丞一下子睡意全无了,因为一把锋利的小刀从背后伸过来正比在脖子上,一个略有稚嫩嗓音的声音传来,“别动,我不想要你的命,只想借你的马用一用。”
驿丞就苦笑,“小兄弟,现在是在打仗。驿站是军驿,驿马是军马,只能报军情,偷军马是要掉脑袋的。”
“掉也是掉我的,不牢你操心了。”
“你要是非要盗这些马,那最好把我捆起来,省得回头说不清楚。我这岁数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还望你高抬贵手。”驿丞说。
顶在驿丞脖子上的刀松开了,驿丞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对方,刚想说话,脑后重重地挨了一下,直接昏了过去。三胡找了一根绳子扔给彭啸,“捆起来,我去牵马。”
“捆起来就行了,干嘛还要打晕他。”彭啸有些不忿。
三胡挑了两匹马出来的时候,彭啸还在捆,好像生怕把那人捆疼一样。三胡赶紧过来把手里的缰绳塞到彭啸手里,瞪着彭啸,“你想害死他?”说完就像捆生猪一样把驿丞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向着驿丞说了句:“对不住了。”然后跟彭啸两人上了马向着太原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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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汾城外的植被长得不是一般的茂盛,但是可以供马匹充饥的草并不多。彭啸在遛马,按照三胡的说法,他们已经走了一少半的路程了,最多再有五六天就能看见晋阳城了。彭啸的腿由于骑了一整天的马已经明显有罗圈的迹象。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彭啸虽然也生活在北方,但他从来无缘得见马这种高大的生灵。在经历了十几次的摔跌之后,彭啸终于能掌控和驾驭了,按照三胡的说法,还有那么点样。
彭啸已经在隋朝这个年代度过了三天半,他逐渐地对于隋朝有了一些了解,一、隋朝的皇帝据说是个王八蛋;二、这个王八蛋统治的帝国现在到处在打仗。他对于前途是一片茫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会不茫然那?但彭啸有一种在绝境中逆流而上的勇气,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跟着三胡也许、大概、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个家伙率直,讲义气。短短几天他已经把彭啸当作是自己的兄弟,对于彭啸也照顾的无微不至。彭啸深切的体会到了一种叫做“同命”的情感,这种情感有时甚至会凌驾于骨肉亲情之上,这种情感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从不曾体会过的。彭啸也决定和三胡“同命”。
两匹马停下来了,它们发现了喜欢的草料,彭啸就找了棵树把缰绳拴在树上。他爬上树想要看看三胡,因为按照两人的分工,三胡此时应该在远处坡下的农地里偷地瓜。
爬上树的彭啸愣住了,远远地可以看见一群人推搡着一个人向着临汾城走去,虽然距离较远,但彭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推搡的人就是三胡。那家伙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