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药尖,山上百药众生,山下激战正酣。
见那妇人持菜刀四处冲杀,一个老爷们此时也顾不得“好男不跟女斗”的规矩,一锄头挡住了菜刀,但抬头猛得看眼妇女彪悍的尊容,竟然扭头就走,那杀气太毒了!
另一边,又杀出了一个妇女,明显跟前边那位妇女是两个村的,这下,两个女人互砍起来,几个回合下来,一个砍到了肩膀,一个剁到了后背,手中的菜刀各自落地。又赤手空拳,互相纠着头发,抓着脸庞,滚在一边,扭作一团……
“哎呀!这就是小龙的娘啊!”朱钰大叫一声,一头钻进了战场。直奔那两个滚在一起的婆娘。边上见有生人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锄头、铁耙、菜刀、木棍一齐向朱钰招呼过来。朱钰从杨希恩那边初学了些轻功,虽然粗浅,但正好派得上用场,躲过了不少攻击。最后实在躲不开了,便抬起碗口般粗、铁棍般硬的手臂,那些锄头柄应声而断。
罗暂看到朱钰这架式,没来由地想到了当初舍命冲入敌阵的“致远”舰……
终于,在硬扛了一根木棍的袭击后,朱钰接近了那对妇女,一手一个,把他们拎出了战场。
小龙的娘爬起来,认出了朱钰,又惊又喜道:“大兄弟,你咋又回来了,快走!”
而另一个婆娘也爬将起来,怒吼着冲小龙的娘扑来。小龙的娘大怒,正要冲上继续厮杀,却眼朱钰抢先冲上,也不动手。对方闷头闷脑地冲来,一下撞在朱钰身前,如同撞在一块铁板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滚出好远。再抬头一看,朱钰如一尊铁塔一般站在她跟前。那妇女毕竟也是人生肉长的,见此凶猛的男人,顿时脑子清醒不少,再也不敢动弹。
而朱钰本身是为了救小龙的娘才出手的,当他的眼神向那妇女扫视过去时,不由怒火中烧,连方言都骂出来了:“妖老闭!原来是骆家的婆娘!”立即拔拳冲过去,他已经忘记杨希恩和罗暂定下的规矩:学了武艺,不准以强凌弱,打不会武艺的百姓。
劝架的,一上来就忍不住变成打架的了,义乌人果然狠!
罗暂立刻上前按住朱钰,喝道:“住手,你已经不是普通的百姓了。”罗暂的喝声,灌入了“本草心经”固有的乾坤清气,一喝之下,朱钰如醍醐灌顶,立刻清醒过来,颓然伏倒在地。
“众位乡邻,都住手吧!”一声大喝,在山顶回荡,也重重地敲击着械斗之中的两边村民。大家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更有甚者,被这一声大喝,震得跌倒在地。
大喝之人,正是何再铸,纯正的少林狮吼功。
那一声狮吼,在何再铸的控制之下,妙到颠毫,既让大家停止了攻击,又不致于使人伤残,最多就是点轻微的脑震荡。
罗暂终于感到当初让何再铸一块儿来,是完全正确的。他罗暂自然也可以用“本草心经”的内功心法摄人心魄,但完全没有这样神奇的效果,而且,一旦没控制好火候,许多虚弱的村民可能会受到内伤,到时就更麻烦了。
两边人村民开始分了开来。收手,然后再是分手,这对善于群殴的当地百姓而言,互相配合的是相当默契的。每到天晚之时,大家一看:再打,可能会误伤自己人,这就打不下去了,便都会“自觉”地分开。今天没打服对方,那好,明天再干,反正有的是时间!
中间,空地上,两边村民各自默默地抬回不能动弹的人,有的明显还有气息,而有的恐怕是难以救活了。
照往常,这时候就各自抬着自己的伤兵或是烈士回家了。但今天不同,大家都愣在原地不动了。不少人是因为被狮吼功震得还没反应过来,而一些清醒过来的村民,则都齐刷刷地看着前边这六位打扮不凡、还都带着兵器的年轻人。
义亭村这边,一人跑了过来,扶过被朱钰救下的小龙他娘,这人正是小龙的爹。他也认出了朱钰,惊喜道:“朱……大兄弟,你怎么来啦!”
朱钰此时也镇定了下来,轻声对小龙爹道:“彪哥,闲话慢说,一切听我师父作主。”说着指了下罗暂。
阿雄看了看罗暂,难以置信道:“这个后生,是你师父?”
罗暂将一层内力贯入胸海,朗声道:“两村的乡亲,先别动,你们两边都有人受伤,有的都快要死了。我先救好了这些人,再回去吧!”
大伙看那罗暂虽然年纪轻,但出口不凡,也是宁可信其有,都听话地留在原地。反正现在天还没黑,要打,也行。
罗暂见众人安定了下来,便举目向四处巡视,忽然往那角落一指,对常贵道:“阿贵,那边一丛带着黄花的草药可认识,有多少,采多少。”
常贵说了声“是!”拔腿跑到西侧山脚下,不一会儿,两只手抱着一大捆草药回来了。
罗暂让常贵把草药放在地上,道:“这是仙鹤草,又称龙牙草,止血功效甚佳!能治外伤,也能治内脏出血,还有一定的解毒功效。你教大家去治那些受皮外伤的人。”
“是!”常贵跟着罗暂一个多月,作为罗暂的手下,军中一旦出现伤病,罗暂这位“军师”就成了现成的军医。当然,碰到那些普通的外伤,罗暂便命令常贵代劳,谁叫他自愿当跟班呢?其实,罗暂的用意也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把一些最基本的医术传给常贵。
今天,也是一样。
常贵是个聪明人,悟性极高,不仅顺利地帮助这些斗殴的村民止了血,还顺便接好了几个断骨和脱臼的人。
与此同时,罗暂也开始工作了。
“你们,都把重伤的人抬到中间来!”罗暂朗声命令道。
两村的人看到罗暂那六个人,就数罗暂和李华梅年纪最轻,却偏偏是罗暂在发号施令。大家不傻,认定了他是个头儿!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是个头儿——而且手下还有一声大吼惊天动地的强人,这种情况只有说书人所说的张飞才能做到——于是,倒也服了这六个人。
义乌人其实也很纯粹,他们从不与人胡搅蛮缠,只有别人欺负到他们头上了,他们才会表现得那般凶悍。现在,对方六人虽然一个个都是深不可测的高人,可却没有动手,而且还要救治自己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罗暂一吩咐,两村都各自将重伤的人抬了回来。
义亭村这边,抬过来七个,四个在吐血,两个神智不清,还有一个快断气了。李塘村情况更糟糕,共抬过来十一人,最严重的一个头上开了瓢,看上去一点动静也没啦。罗暂连忙吩咐抬的人小心轻放。
小伤小病,用上仙鹤草,药到血止。但现在的都是重伤,甚至有几个根本是快要死了,那就要动用罗暂的看家本领了。
李时珍救罗暂时,不惜折寿一纪,用了“七星追魂咒”,罗暂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他现在连“本草心经”的第一重都没突破。再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是到了第七重境界,罗暂也不会蠢到拿十二年的寿命去换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的性命!
有时候,罗暂想,最好永远不要学会这第七重境界的“七星追魂咒”,不然,看到一个重伤将死之人,就算是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他也要为自己的“见死不救”而不由自主地愧疚一番。
那个头上开瓢的村民,看上去非常血腥,但罗暂一打量,呼吸还很粗重,脑子也没有损坏,有救。倒是边上另一个人,虽然看不出明显的皮外伤,但已经气若游丝。罗暂将二指搭在那人手腕上,一听脉搏,顿时判断出:“此人脑部受到钝器猛击,表面虽然未见伤口,但颅内溢血严重,并有不少血液已经凝固淤塞其中。”
这是义亭村的伤者,义亭村一个小伙子听到罗暂这么说,立刻跑了过来。哭拜在地上:“这位少侠,神医!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啊!我爹昨天已经死了!”罗暂看那小伙子,见他手臂也裹着伤,显然是刚被常贵等医治过的。也正是如此,这小伙子已经彻底相信了罗暂的医术。
罗暂点点头,伸出一指点住伤者的灵台要穴,刚要开口安慰,那边李塘村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跳了出来,骂道:“小兔崽子,你爹死了,我大儿子也屈死了!我小儿子现在正躺在地上呢!眼看也不活了!”
边上另一人立刻小心地扶住老人,低声道:“村长……当心这小子……”
此人正是李塘村的村长,那脑袋开瓢的伤者,则是村长的儿子。这老头看得分明:罗暂对他儿子管都不管,明显是放弃治疗了。
而那村长边上,还有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也正撕心裂肺般伤心啼哭,显然是村长夫人。罗暂一瞧,这不正是之前拿着菜刀与小龙娘互砍的那位吗?
小伙子见那李塘村村长跳出来,自然也不甘示弱,回骂道:“老屈死!就是你闹的头!活该断子绝孙!”
那村长夫人果然凶悍无比,一听那小伙子出言挑衅,顿时化悲愤为力量,从痛哭之中抽身而出,开始了更为凶悍的恶骂。
这样,一来二去,刚平熄不久的火药味又上来了。
两边又开始了恶毒的骂战!罗暂将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还想不想我救人?想救,都闭嘴!”
这一声闷喝,大家都听出了罗暂的几分怒意,不由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