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暂忍不住上前,将杯子放在桌上,轻声道:“梅儿,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连你都没有真正明白我的心境,你还指望那些直爽汉子能明白吗?有些事,就让我一人承担吧!有时候,真正的牺牲,并不是钱财和生命,而是自己的名誉。为了把倭寇驱赶出我们的家园,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更为了将爷爷的《本草纲木》流传于世,我会不惜自己的一切。我没变,变得只是我的表面,我的心始终如一。你看,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本草纲目》的事情呢!”
说着,罗暂将手往书桌上一指,李华梅顺着罗暂所指方面,果然看到的是李时珍所留的遗稿,这时,情绪才略微平和。
“你来看,爷爷在《本草纲木》上写道:‘万般药品,皆有其用,砒霜之毒,人皆惧之,然有时不得不用,但记不可轻用。人若知其理,亦是善事。’我当然可以一掌之下,取狗贼赵文华的性命。可是,我这么做,杭州的敌人除了倭寇,还会多出一个朝廷。而我接近赵文华,便可利用他,做有利于百姓的事儿。这正如医术一般。”罗暂目光灼灼,望着李华梅,“梅儿,相信我,我即使要变,也会变得更聪明,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李华梅不禁依偎在罗暂削瘦的肩上,想了许久,才轻声道:“好吧,我说不过你。”那声音,听起来似有不甘,却又多了几分柔情。很明显,她已经释怀了。
罗暂似乎从未与女子有这么亲近的接触,感觉非常不自然,便将身子一提,扶住李华梅的双肩,柔声道:“好啦!天已经黑了,咱们同处一室。如果被那些硕果仅存的江湖侠客知道了,我又多了一份罪孽……”
李华梅不由一笑:“我明白。但你不是说不会在乎自己的名誉吗?”
罗暂一愣,却又马上展颜一笑,道:“但我在乎你的名誉。”
“嗯!你啊,为什么我总是说不过你。那好,你也早点休息吧。”
罗暂目送李华梅走出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合上。但罗暂清晰地听到墙角边几个细碎的脚步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两个小子,以为轻功高明,想来看好戏,太不道德了!
另一个屋内,一高一矮两个瘦子在交谈。
“徐老弟,你拉我去瞧好戏,太不道德了吧!幸亏这罗兄弟是个君子,把持得牢!不然咱们哥俩看了不该看的,可真是尴尬了。”说话的正是吴一奇。
徐顺道:“眼下兄弟们不正对那罗公子颇有微辞嘛!至少,我徐顺还是信得过他的!”
两人互望一眼,若有所思。
吴一奇又道:“放心吧,跟着罗暂,至少咱死不了!”
徐顺也道:“即便有一天我活腻味了,想死,估计这小子也能把我救活。当真是求死不得。”
吴一奇愣道:“这却又为何?”
“废话,他当初舍了千年雪参,救了我一条小命!我死,他舍得?”
“哈哈!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忽得,屋外传来脚步声。这两小子同时一惊:靠,该不是罗暂发现了他俩偷听,跑来报仇了吧!呃,希望是路过的。
可是,敲门声偏偏从他们的房门上响起。
“谁?”徐顺硬着头皮问道。
“何再铸来访。”屋外,那人轻声道。
吴一奇慌忙将门打开,一把将何再铸拉进屋,不由道:“原来是何师兄,可把我吓坏了。”
何再铸哈哈笑道:“你怕啥?两个大老爷们,该不会也正在干那苟且之事?”
吴一奇一愣,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赔笑道:“这,怎么可能?何师兄乃少林弟子,倒也想得出……想得出这种……龌龊之事……”
何再铸愣了,想了半天,回过味来:“靠!你损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提拳作欲打之势。吴一奇忙笑闪到边上,徐顺抱住何再铸的拳头,笑道:“何师兄,你来可不是专程来修理吴兄的吧?”
何再铸道:“那是自然。我何再铸向来只爱帮助人,不爱修理人。我今天来,却是有事向徐兄你来探讨一二。”何再铸脸上笑意一片,让人看着却大有深不可测之意。这个头陀起家之人,如今看上去实在过于神秘。
“什么事?”徐顺看着何再铸,心中隐感不安。
何再铸忽然收起笑容,幽幽道:“千年雪参。”
徐顺一听“千年雪参”这四个字,心中倒抽一口凉气。他深信,以罗暂之为人,断然不会轻易将此事外泄,那么何再铸如何知晓。噢,是了,此人与罗暂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他知道,也很正常。
只听何再铸道:“你也不必狐疑,罗暂这人死心眼,又怎么会这么桩大好事四处宣扬。只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戚继光将这事告诉了我,至于他从何而知,我也管不了了。”
徐顺道:“唉,这千年雪参乃天下至宝,罗公子将这等宝物让我服下,竟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若非我性命悠关,又岂敢轻易接受!唉,这人情欠大了!”
何再铸仔细地端详着徐顺,见他一脸真诚,绝非故意能装出来的,想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服了千年雪参,有何感觉?”
“亏欠,只有亏欠的感觉。”
何再铸笑道:“亏欠什么呢?你不也将罗老爷子从倭贼的刀口硬救下来了吗?在罗暂眼中,那千年雪参难道比他老爷子的命还重要?”
徐顺摆手道:“哎,这一码归一码,并不能进行交换。”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吴一奇跟着说道:“何师兄此言差矣。救罗老爷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不仅是报答罗暂,还是为救全城百姓。再说,我们去救人时,压根没想到过千年雪参这事儿,换作谁,都会这么做的。”
何再铸竖起大拇指,道:“不错!真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话锋一转,却对徐顺道,“徐兄弟,实不相瞒,敝人久居北方,对千年雪参的功效颇有了解,常人若无正确服法,后果难测。我问你服下后何什么感觉,是想了解你的身体可有什么变化。”
徐顺一听,道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吟道:“只是半夜之时,感觉丹田之处,时而会有一道清气涌起,时而又感暖流回荡,有时非常受用,但有时却又腹如针刺,痛不甚当,只不过,这都是一眨眼的时间。”
“且把你的手伸过来。”何再铸抓住徐顺的手腕,闭目切脉,良久,睁开眼道:“千年雪参乃至阴之物,但本身却又属阳,你很难理解一样药物怎能如此矛盾。但事实便是如此。罗暂虽用如此异宝救了你一命,但旷日持久之后,雪参完全融合你的血脉,这种时寒时热的感觉会更猛烈,而且时间也会更长。到时,你便痛不欲生了!”
“啊!”徐顺与吴一奇两人同时大急。
此时,门被推开,闯进一人,正是罗暂,他一把抓住何再铸的双手,急切道:“何兄,你对天下异宝果然甚是明了,如今可有补救方法?”
原来,罗暂在自己屋内听到脚步声,立刻跟了出去,却发现是徐顺与吴一奇两人,心中好笑。刚待转身回去,又看到何再铸神秘兮兮地敲门进屋,不由好奇心起,他虽然要当君子,但君子也是有好奇心的,于是忍不住在门外偷听。不料却听何再铸如此一说,又怎能不急!当下闯进门来。
何再铸望了望罗暂,又看看面无血色的徐顺,痛惜道:“倘若当时我在,定然用最正确的方法让徐兄服下,但此时,要想恢复,只有两种方法……”
“啊,有办法就好!”罗暂大喜。而且还有两种方法,那机会无疑大涨。
何再铸看透了罗暂三人的心思,不忍打击他们,却又不得不说:“你们也别先高兴,此二法,一种可治根,另一种只是治表,但这两种方法都不容易。”
“请讲!”罗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