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传说一直被传到今天,方圆之内,我所居住的山坳子里,没人敢去,也没人去过,我娘当时一听说要去这个村子,心中害怕提了出来。
我爹拉着我娘的手,摸了摸我的脸蛋,笑着道:“不然我去吧,你在家等消息。”
农家的汉子打过猎,守过坟,对于一些迷信玩意儿,胆量上足了不少。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爹心疼我娘,不忍心看她受苦。
我当时一听要去那座荒村,心里莫名的兴奋,张牙舞爪,拉着母亲的手,很是调皮的弄乱她的长发:“娘,我们去玩吧,我要回那座村子,你送我去。”
我爹娘听到我的话,当时脸色就变了,急匆匆的拉着我,走到那老道面前,把我的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道一听,一甩拂尘,沉默半响,叹着气从怀里摸出一张破旧的黄色符纸来,掀开衣服,贴在了我的后背上,顿时,一股股热气进入我的身体,让我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前往那座荒村去玩的心情也淡了下来。
“抓紧时间做好决定,这孩子要再不送去,怕是活不过三天。”
我娘眼里泪水唰的就下来了,我去摸她的脸,为她擦掉,我娘拉着我,看了看我爹:“我现在就走。”
说完咬了咬牙,左手拿着观音像,右手牵着我,走了出去。
我回过头去望,见我爹站在门口,牙梆子鼓得死死的,直到我看不到了,我爹还是那个样子。
村子里,八大姑七大婶都问我们去哪,我娘苦笑着摇头,没有解释,拉着我很快消失在村里。
村外,是一条砂石铺成的大路,这条路通往镇里,却不去山上,我们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娘拉着我,拐进了一旁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中,此时天色快要黑了,晚风吹拂,野草扎在人身上,很不舒服。
“娘,我累。”走了一段路后,我嘟着嘴说道。
我娘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蹲下来:“来,妈背你。”
我爬上去,我娘让我拿着那尊观音像,然后朝前走去。
走过杂草布满的小道,便是上山的路,这是一片竹林,密密麻麻的,现在虽然是夏天,可诡异的是,这里居然没有昆虫鸣叫,反而十分安静。
起雾了,明明快到了晚上,可我发现,眼前里的竹林里,雾气越来越浓,就算是在夜色中,眼前的雾也清晰可见。
这种雾是灰白色,在雾气中,我有些昏昏欲睡,四周似乎出现了一道道身影,有老人的,在冲我皱眉,还有一些大人,伸出手指着我,似乎是在责骂,就在我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我放在胸前的白玉观音忽然发起热来,这股热气很烫,我瞬间就醒了过来,睁着迷茫的双眼朝四周望去,才发现我娘背着我已经走出了那片竹林,此时走出来,前方是一片荒野。
我娘伸手碰了碰我,说道:“小浩,别睡了,要到了,待会我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你别怕,妈在呢。”
我娘背着我,我靠在她背上,随着她朝前走,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我不安的扭动着,在我的手臂上,胸膛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丝丝血红色的线条状伤痕,这些伤痕好像还在往外冒着血丝。
我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深,原本抱在我娘脖子上的手,开始缓缓收紧,我也不知道我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小浩,别怕。”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异常,我娘柔声道。
但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的双手朝着我娘的脖子上掐去,我拼命的控制,拼命的想松开手,可是我做不到。
“小浩,放松点,妈要喘不过气了。”
我娘轻轻的拍着我的身体,说道。
我听不进去,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突然,我浑身一痛,我的背上,一股仿佛针扎一般的刺痛传来,让我痉挛的颤抖了起来。
我娘急忙拉开我的手,把我放了下来,发现我的状况,她着急的把我抱在怀里,亲吻着我的额头:“小浩,没事的,没事的,熬过今晚就好了。”
她的泪水滴在我的脸颊上,有些凉,我模模糊糊的伸手摸了摸,只觉得心中很痛。她把我抱在怀里,继续朝前走,在我娘的怀里,我感到她的身体有些异常,走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我虽然小,可怎么着也有五十多斤,我娘能坚持到现在,或许是靠着一股狠劲和意志力。
终于,没走多久,我娘把我放下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小浩,到了,我们就等在这里,等天亮,一切都好了。”
我动了动身子,然后抬头看向了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坟场,坟场里,一个坟堆挨着一个,这些坟堆前没有墓碑,只有一个矮矮的小山坡,上面长满了杂草,在坟堆四方,有几颗风干的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树,树上,挂着几条红绳,红绳下,吊着几个巴掌大的稻草小人。
看着那几个稻草小人,我突然想去取下来玩耍,可始终迈不动步子,我被我娘抱在怀里,她为我挡去了寒风,同时也让我无法行动。
四周凉飕飕的,连天上的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朦胧间,我看到不远处,坟堆边,似乎有一口井,那是一口枯井,枯井边缘长满了杂草,但枯井上,却十分干净,上方堆砌枯井的青砖被刷成了红色,鲜血一般的红色,好像血液一般在流动。
我好像能看到井里,那枯井里,有水,黑色的水,水里飘着一个人,我仔细的去看,那个人突然仰起头来,她没有头发,没有双眼,没有鼻子,两个眼眶黑黝黝的的盯着我,被水泡得泛白的嘴突然裂开了一个笑容,露出里面尖尖的白白的牙齿。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笑容的刹那,我心中原本存在的恐惧消失了,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温暖,让我的脸上也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傻笑。
“呵呵……”我傻笑着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轻轻的呼唤道:“来,来,陪我……”
我傻笑着点了点头,从我娘的怀里钻出去,然后机械的迈动步子,朝那口枯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