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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坎坷的童年

一九四○年十二月十八日这一天,天气格外寒冷。阴沉沉的乌云遮掩着天空,细碎的雪片凌乱地散落在起伏连绵的山丘上,漫山遍野的荒草在凛冽的寒风中蜷曲着细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湖南省望城县安庆乡有一个名叫简家塘的小山村,零零散散地住着几十户穷苦人家。在小山村后面蛇形山前,一间低矮破旧的茅草房里,随着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一个幼小的生命降生人世。

这是一个不幸的小生命,迎接他的没有亲人的欢声笑语,没有温暖的炉火和香甜的乳汁,只有寒冷和饥饿。

妈妈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用身体温暖着他精瘦的身子,遮挡着从破败的门窗中“嗖嗖”而入的寒风。她含着眼泪喃喃地说:“你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雷锋。

雷锋出生的年代,我们的祖国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把神州大地变成了血和火的海洋,日寇到处横行肆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地主恶霸们趁火打劫,为非作歹,贫苦的劳动人民在苦难中煎熬,在生死线上挣扎。

雷锋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过着清贫俭朴的日子。爷爷租种了地主的十亩薄田,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收获的粮食大半交了租子,余下的连最起码的生活也难以维持,只好让雷锋的爸爸外出到长沙打工,赚回一点钱来贴补家用。雷锋的母亲心灵手巧,勤于持家,日子过得虽然十分艰苦,但全家人齐心协力,总算还能勉强过下去。谁知,一场大祸偏偏降临到他们头上。

这一年,日本鬼子进攻到洞庭湖地区,离长沙还有好几百里之遥,驻守在长沙的国民党反动派军队就吓破了胆,一把大火点燃了长沙城,而后逃之夭夭。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长沙城内所有的房屋、工厂、设施都变成一片火海,到处是逃难的人群,混乱不堪。一些从前线溃散下来的散兵游勇趁机四处流窜,抢劫财物。雷锋的爸爸个性耿直,不堪忍受这些兵痞们的侮辱,争辩了几句,竟被他们用枪托打得遍体鳞伤,大口大口地吐血,从此落下了内伤,再也不能干重活儿了,只好回到家乡。

爸爸失去了工作,一家人的生活马上陷入了困境。就在雷锋刚会开口叫“爷爷”的那年冬天,操劳过度的爷爷也病倒了。

新年将临,有钱人家欢欢喜喜张灯结彩,高墙深院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雷锋家那破败不堪的茅草房中,却只有爷爷痛苦的呻吟和妈妈绝望的哭泣声。

年关时候,爷爷混浊的眼睛里抖动着辛酸的泪花,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雷锋的小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以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爸爸拖着伤残的身子,终日在田间辛勤劳作,夏天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冬天迎着透肌彻骨的寒风,累死累活干一年,仍不能维持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无奈之下,只得将雷锋年仅十二岁的哥哥送到离家几百里的津市,在一家机械厂当童工。

雷锋的爸爸妈妈都是性格很顽强的人,面对生活的重压,他们咬紧牙关,默默地承受着苦难的煎熬,企盼着总有熬出头的那一天,却哪里想到,巨大的灾难再一次降临。

一九四四年,日本鬼子占领了雷锋的家乡,到处烧杀抢掠,雷锋的爸爸被他们抓了去当挑夫。旧伤、疾病加上长年的饥饿和劳累,爸爸身体一直很虚弱,哪里还能担起一二百斤的重担子赶路?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就狠狠地毒打了他一顿,扬长而去。爸爸带着浑身血淋淋的伤痕,挣扎着回到家,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了。

挨了一天又一天,眼睁睁看着爸爸的病势越来越沉重,妈妈终日以泪洗面,却毫无办法,家里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哪里有钱替爸爸治伤看病呢?一年后,爸爸终于含恨离开了人世。这时的雷锋刚刚五岁。

爸爸的死,对这个家庭来说,就像是塌了天,妈妈哭得死去活来,整天披头散发,就像傻了一样,家里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三个孩子怎么拉扯大?她眼前一片黑暗。

“妈妈,我饿,我要吃饭。”五岁的小雷锋在哭,在喊。

正咿呀学语的弟弟,偎在妈妈的怀里,瘦得皮包着骨头。有气无力的哭声更像千万根钢针扎在妈妈的心头。

正在这个时候,哥哥回来了。他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抖得像一片树叶,昔日灵动活泼的大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窝里,呆呆地望着妈妈和两个弟弟,只轻轻地叫出一声:“妈!”就晕倒了。原来他得了严重的肺病。

哥哥十二岁进工厂当童工,资本家根本不管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让他跟大人一样干着繁重的活儿,每天工作长达十几个小时,工钱却很少,连吃饭都不够,长期的超强度劳动,加上营养不良,他终于病倒了。狠心的资本家哪管工人的死活,一脚把他踢出了工厂大门。

没钱给哥哥看病,也没钱给哥哥买吃的补养身体,哥哥的病越来越重。雷锋六岁的那年,哥哥永远离开了他们。

刚刚有点懂事的小雷锋,紧紧地拉着哥哥冰冷的手又哭又喊,他要哥哥回来,要哥哥跟他说话,领他去玩。但哥哥僵直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失神的大眼睛还没闭上,仿佛要对小雷锋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这一幕悲惨的情景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雷锋幼小的心灵之中了。

刚刚掩埋了哥哥,小弟弟又得了伤寒病,悲痛欲绝的妈妈为了保住这条小生命,东奔西走,四处求人。但是地主有钱不肯帮,穷人没钱帮不了,又是眼睁睁看着小弟病饿交加,死在了妈妈的怀里。

一个接一个的打击,妈妈已是欲哭无泪了。妈妈紧紧抱着小雷锋。小雷锋紧紧依偎着妈妈,他们还要活下去,不管有多难。

为了养活小雷锋,妈妈曾冒着雨,顶着风,沿街乞讨,拖着沉重的脚步,熬过一个个凄苦的日日夜夜。

眼见日子过得越来越难,小雷锋一天天在饥饿中越来越瘦,越来越弱,妈妈真怕他也会像哥哥和弟弟一样倒下去。她思来想去,狠了狠心,到地主家当了女佣人。

进了地主家的门,就像跳进了火坑,不分白天黑夜,妈妈都要没完没了地干活,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带小孩,忙得喘不过气来,稍有不慎,不是打就是骂。更可怕的是地主那双恶毒的眼睛,不时地扫来扫去。妈妈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一年,中秋节就快到了,地主家杀鸡宰猪做月饼,特别的忙。妈妈每天都回来得很晚,雷锋就在外面玩,等妈妈回家。

这天晚上,雷锋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妈妈早已回来了,正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屋里发呆,她头发披散着,满脸都是泪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得屋里朦朦胧胧的。

中秋节,应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妈妈是不是又想起了爸爸,哥哥,弟弟?

小雷锋轻手轻脚地走到妈妈跟前,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转过身来,忽然抱住小雷锋失声痛哭,哭得是那样凄惨。

“孩子,……苦命的孩子,你为什么要生在穷人家?……要是妈妈不在了,你怎么办呀?”

妈妈的眼泪一串串落在小雷锋的头上、脸上。

小雷锋心里害怕,摇着妈妈的手,喊道:“妈妈,别哭了,我听话,我再也不淘气了……”

妈妈把小雷锋紧紧搂在怀里,好一阵才止住了悲声,她脱下身上一件旧褂子,披在小雷锋的身上,又从头到脚地看了他一遍,细心地为他整整衣领,拉一拉袖口,然后久久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孩子,还记得你的爸爸、哥哥、弟弟吗?”妈妈忽然问。

雷锋轻轻地点点头,心中有些茫然,妈妈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她会不记得他们吗?一想到惨死的爸爸、哥哥和弟弟,她心里就发酸,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妈妈轻轻为小雷锋抹去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泪却又流了出来,她忙背过身去擦掉,然后拉起他的小手走出家门。

“我们去哪儿?”雷锋仰起脸问妈妈。

“到你六奶奶家去呆会儿,妈妈晚上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要听六奶奶的话,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恍恍惚惚的。小雷锋觉得妈妈的话没说完,就像当年哥哥一样,妈妈究竟还想说什么呢?

妈妈却什么也没说,把小雷锋送到六奶奶家,自己就出门去了。她的背影渐渐被浓浓的夜色吞没了。

雷锋在六奶奶家呆了一夜,妈妈也没来接他。第二天,一大早,雷锋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奔回家。家门虚掩着,雷锋用力推开大门,眼前的情形让他惊呆了:

妈妈悬梁自尽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小雷锋扑上前去,抱住妈妈拼命地哭,拼命地喊。可是妈妈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还不满七周岁的小雷锋从此变成了孤儿。好心的六奶奶收养了他,像亲人一样给他温暖。但六奶奶家里也很穷,多一个孩子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懂事的小雷锋为了给六奶奶减轻一些负担,经常挎着篮子去挖野菜,有时还上山去砍柴。

砍柴的活儿可不轻松,要起早贪黑,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回来了还要背着几十斤的柴火,实在不是雷锋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干得了的。但小雷锋从不怕苦,不怕累,每当他背着沉重的柴火捆回家,远远看见白发苍苍的六奶奶站在家门口迎他,心口就升起一股甜甜的暖流,忘记了疲劳和饥饿。

有一次,雷锋又上山砍柴,忽然被地主婆拦住了去路,还一把抢走了他的砍柴刀。

小雷锋气愤地质问她:“你干吗抢我的砍刀?”

地主婆恶狠狠地骂道:“小崽子,山是我家的,不许你来砍柴!”

雷锋上去想夺回砍刀,地主婆举起砍刀,劈头盖脸地砍来,雷锋人小力单,哪里抵得过恶狼一样的地主婆,手背上被连砍了三刀,顿时鲜血直流,疼痛难忍。

雷锋咬紧牙关,捂住伤口,怒视着地主婆,一滴眼泪也未掉。

他心中充满了对地主婆的仇恨,充满了对这个不平的世道的仇恨。这仇恨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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