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沐枫洛自去上朝。林绾墨一个人坐在王宫之中,无论如何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些事情即便是沐枫洛有意瞒着她为她好,到底林绾墨也是不能安静接受的。
念及此,林绾墨起身便要走。才到门口,正看见君兰端着果盘从外面进来,险险跟林绾墨撞在一起。
“王后,您这是要去哪儿?”君兰连忙小跑两步将果盘放在桌子上,转过头来又一溜小跑的到林绾墨的身边。
“若是王上回来,就说我去了绿江南,晚些时候便回来。”林绾墨撂下话径自离开,完全没有给君兰询问的机会。
绿江南的雅阁之中,林绾墨用手撑在下巴上,随意的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问九娘安静的听完林绾墨的来意,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他既然不想让你蹚浑水,你又何必要自己往里面跳?”
“我也不想啊。”林绾墨向后靠在椅子上,常常的舒了一口气。“可明思鸿投奔了公子劫,如今平城已经落在公子劫手里,晋阳城外也只有叶城能够据守。”
“可沐枫洛不是说有把握?”问九娘为林绾墨斟了一杯酒。她是不希望林绾墨去冒险的。林绾墨自江湖隐退已经三四年,好不容易开始过上平静的生活了,却又决定要回到江湖当中去。
林绾墨看着问九娘,也不说话,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就算他有把握,我也无法放心。”林绾墨笑了笑,又道:“我记得我传讯给月如钩,让他送东西到绿江南,可接到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九娘连忙起身向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匣子递给林绾墨。
那匣子不长,为一整块梨花木雕刻而成。不管盒子里装的什么,单只这盒子就很是难得。
“你让他给你送了什么?”问九娘好奇的问道。
林绾墨将盒子打开,红色丝绸之上,一把乌黑的匕首安静的躺在盒子之中。
“匕首?”问九娘凝眉看着林绾墨。“那你的匕首呢?”
“啊,原本那一把随着林丞相葬了。所以就传讯给月如钩,从他那里讨一把来用。”林绾墨笑着,手缓缓的抚摸着匕首的刃。“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传说这匕首是陨铁打造的,锋利无比。”
问九娘凝视着林绾墨手中的匕首。那刃上泛着冷冷的光华,却是没有半分杀气,仿佛是刚刚从炉中锻造出的一般,纯净而平和。整个匕首长约等小臂,护手之处是用乌金锻造,尾端悬挂着一个镶金戴玉的菩提子。
“这匕首大概是珍贵异常吧?不然月如钩也不会送给你。”问九娘赞叹之余,不由得叹息道。
“哎?这话倒是没错,他月如钩手上的好东西,还真都是要分我一些的。”林绾墨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一面将匕首收起来。
问九娘看着林绾墨,张口欲言,然而又止,只听见门口脚步声响起来,一个人影堪堪立在门口。
“是谁?”林绾墨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小影影,拿了人家的东西却又装作不认识人家,可是会伤了人家的心啊。”月如钩在外面将这话说得千般委屈,万种风情。
林绾墨失笑,起身给他开了门,笑道:“怎么,是有消息了?”
“你就不关心一下,人家为了给你打探这消息,是否有受伤?”月如钩不满的斜睨了林绾墨一眼,绕过他径自走到屋中坐下。
林绾墨有些吃惊月如钩的反应,转过头来看向问九娘,问九娘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她这是无意当中得罪了他?可,什么地方得罪了为何她半分印象也没有?
带着一头雾水,林绾墨回到屋中坐在月如钩的旁边,看他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酒,放在眼前端详了半天,又将杯子放了回去。
“九娘,我不喜欢喝这种酒。”月如钩带了几分委屈的看着问九娘。“这种花酿太温和,可我现在想喝烈酒。”
“烈酒?”问九娘瞪了眼睛看月如钩。“喂,你知道的,我店里向来不酿烈酒的。”
这月如钩当然知道。为着林绾墨喜欢喝百花酿的酒,故而问九娘跟随林绾墨来到晋阳城之后,开了这家绿江南。绿江南的酒都是花酿,名目不同味道不同,就只有一样,所有的酒都不是烈酒。
“九娘,出门左转有条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家酒肆。酒肆里面尽是烈酒。”林绾墨忽然插嘴道。她隐约觉得今天的月如钩有些不寻常,可有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问九娘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绾墨,又看了看月如钩:“你们两个其实就是想把我支出去吧?”
“啊?”林绾墨一怔,旋即笑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至于月如钩是不是,你要问他了。”
“是,怎么样?”月如钩仰头看着问九娘,慵懒的双眼含了笑意。
问九娘张了张口,她能怎么样?
“有事情瞒着我你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告诉我?月如钩,真是不得不说,你这人真是太欠揍了。”问九娘撇了撇嘴。“算了,要瞒着我的,必定是什么要了命的大事情。我呢,就是个酒馆的老板娘,不听也罢。”
说完,问九娘利索的转身出了屋子,转手关上门,径自离开去给月如钩买酒去了。
林绾墨惊诧的看着问九娘的背影,几乎连眼睛都要瞪出来。她们家问九娘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儿了?
“上次的事情。”月如钩似乎知道林绾墨在想什么,幽幽的说道。
“啊?什么上一次的事情?”林绾墨连忙收回目光问道。
月如钩懒懒的依靠在椅子上,缓缓道:“上一次清老师用冷泽的性命作为威胁,让她给沐枫洛送了忘忧草浸泡的酒。”
“她仍旧放在心上啊。”林绾墨长叹了一句。
“嗯。九娘本来以为你师父终于肯让她独自做一些事情了。可到头来,竟然这第一件事情就是伤害自己最好的朋友。”月如钩的言语中也带上了叹息的意味。“九娘她真的很后悔那次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想到,这丫头念念不忘。”
“毕竟那差一点就造成了你和沐枫洛的彻底错过。九娘心里不好受也正常。也就因为这个,她变得乖乖听话了。”月如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道。
“我们打算瞒着她的事情,她都会平静的接受这样的处理。”林绾墨似乎有些明白了月如钩的意思。
林绾墨是同问九娘一起长大的,所以很了解问九娘的脾性。如此纷繁的抉择九娘当然不想要经历第二次,只一次她就已经觉得受够了。所以,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听从安排是最好的方法。因为选择的事情,林绾墨已经帮她做好了。
“是啊。”月如钩仰头靠在椅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林绾墨坐在他的对面,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道:“月如钩。”
“嗯?”
“你是不是受伤了?”说话间,林绾墨已经站起身来走到月如钩的面前。“伤在何处?给我看看。”
月如钩一瞬间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少废话,伤在什么地方?”林绾墨不满的说道。
月如钩摇手道:“不碍事,你这样大惊小怪的,看着好像我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说什么呢?”林绾墨凝眉不满的说道。“给我看看,伤哪儿了?”
月如钩只是摇头,不肯给她看。林绾墨大踏步上前,一把拉住月如钩的手,然而一把搭在他的肩头,手指一曲握住他的衣裳,向后一扯,他整个长袍给林绾墨生生的给扯了下来。
“喂,墨影,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夫之妇。”月如钩急忙喊道。他本是能够躲开的,然而那伤确然是重了一些,以至于他动作慢了些许,直接被林绾墨占了上风。
林绾墨将他的长袍随手丢在一旁,问道:“到底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你说这话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啊?”月如钩只觉得无奈,可这无奈之中又带了欣慰。即便是嫁了人,成了诸侯国的王后,她仍旧是她,半分也没有改变过。
“脱,还是不脱。”林绾墨只冷声说道。
“或者,他是需要帮忙?”忽然,门外一个半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来,然后门被缓缓的推开,沐枫洛负了手含笑站在门口。
林绾墨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君兰说你在绿江南,想着这天色也已经晚了,就过来接你。”沐枫洛一面说着,一面关了门走到林绾墨的面前。
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地上的袍子,又看了一眼月如钩。
“你来的正好,怎么不好好管教一下小影影?”月如钩连忙摆出一副告状的架势。目光闪烁了一下,掩住了眼底的失落。
沐枫洛一言不发的看着月如钩,似乎连身边的林绾墨此时完全不存在一般。
林绾墨暗自有些忐忑。毕竟她现在是王后了,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让整个燕国的人都笑掉大牙了。而且,作为她的夫君,沐枫洛也必然不会好受到哪儿去。
所以,他现在这是生气了?林绾墨与月如钩对视了一眼,又齐刷刷的看向沐枫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