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终于从对袁绍、曹的忧虑中抬起头来。他突然驾着车马环绕洛阳走了一圈,取名为考察民情。吕布骑着赤兔马当先开路,也紧密注视着义父的行动。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劝谏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一回没有沾着一点点的血腥气。
而且他没想到义父注意到了看戏,看着那么多人围在广场上,董卓不止一次说道:“看到了没有,奉先!看戏的人真不少哪!”
是不是自己也跟群臣一般,对义父有偏见呢。吕布想。不过不管怎么说,义父有了新的娱乐兴趣了,他现在喜欢看戏听戏,这岂不是挺好的。
或许义父现在也在追求时尚。的确,近年来洛阳城里,观赏演戏已成为一种时尚,而且正值发展之鼎盛时期。
董卓这一看戏,手下就都忙了,董卓不断地换着戏班子,终于又开始了百无聊赖的样子。吕布一看,不行!这事还得自己出马!
接下来吕布这几日就忙乎了,他为啥呀,他要去物色戏班子哪。他要让义父真正在看戏中感受到快乐。义父喜欢的事,他能做的,尽可能帮着做一点。
吕布做这事还是很投入的,因为他有些高兴,先前董卓以杀人为娱,确是让他心中烦恼疑虑,现在转了兴趣,吕布就希望从此能改去义父那种暴戾的性情。
经过几次寻访,吕布也已经熟门道了,知道国都洛阳,几乎遍地皆戏,有的在广场表演,这是等而下之的戏班,主要是临时搭演,无非是几近绝路,迫而行此,不太可能会有出色的表演。有的则在寺院附近的戏场乐棚里头演,这就是有档次的。但其中还有分,有大戏场,有小戏场,大的戏场多在洛阳城西雍门外白马寺旁,小的戏场多在鸿胪寺旁。
现在吕布来到了鸿胪寺旁,虽说这里多是些小戏场,但不等于说就没有出色的演艺人。他现在更注意的是戏台上有没有那个红衣舞女。原来其义父因为已经看腻了几个戏班子,又开始想到城外去寻找刺激。这苗头岂能长?所以吕布自告奋勇说,一定给义父找个好戏班子,演一台够爽的戏来。
吕布专为此事请教了李肃。本来李儒对董卓的心思揣摩得更透,但吕布甚是讨厌他,觉得很多馊主意都是他出的,以至于越发助长了邪恶。吕布觉得李肃也挺可以了,会有好主意的。
果然李肃就说:“先前白马寺旁大戏场,有个戏班子演的戏,很是让主公满意,就传他们次日进殿演示,却不料那日,刚好那个唱主角的红衣舞女,却没来由生了恶病,无法进殿唱演。主公好不气恼,将那戏班主打了一顿,又叫人跟去查访一番,知道此事是实,这才作罢。”
李肃叹了口气,又接着往下说:“所以主公接连几日都打不起精神来,又想着带兵到外边寻乐去。所以奉先得抓紧些,多加留意,尤其要看清楚主角舞女,唱舞和杂技是否出色。就到白马寺和鸿胪寺附近多找找!”
吕布转了几场,却无满意的。这时前头两人在说话,却也无意中听到了一两句。
只听一人说:“我的哥呀,跟你说走遍这洛阳城,就数鸿胪寺这一家姓李的当家的戏班子,这杂技艺人功夫最是了得!可你偏不信!现在也走了这么多家了,就别再走了,让我带哥去了李当家演的那戏台去吧!”
另一人说:“我就奇了怪了!十多天前我也看了那家戏班,没什么出色艺人哪?更没看到你说的,什么‘透剑门伎’呀,什么‘花样走绳’的。”
“这戏班新来了角儿,也差不多有十天吧!还一来就演主角!真叫好!既然哥喜欢,那就快去呀!小弟包你看了赞不绝口。”
两人说着就快步往前,片刻到了寺旁右侧第三个巷道,这巷道的一边房子都拆了,见到原来是临河之地,却有一块空旷地面,搭了戏棚子。早有那丝管弦乐艺伎唱腔之音,悠悠随风传了过来。
那两人已经兴冲冲进了戏棚。吕布也便疾步向前,走了进去。
人很多,吕布算是赶巧,还找到一个座。随便坐下,听曲声到,便抬起脸来。只见一个头梳高髻的红衣舞女双臂高扬,舞着在戏台上,目流睇而横波,纤腰如蜂,长袖飘扬。而其红唇启处,歌音珠圆玉润。
她舞着,靠近了台上扎牢实了的竹竿,突然一个旋步,身子已经离地拔起,盘缠于竿上,随即蛇身上行,一个空翻,那红履就稳稳落在竹竿上的绳上,然后身子就在绳上舞着,身轻如燕,妙绝毫巅。
吕布心想这就是那“花样走绳”吧,就不知那“透剑门伎”却又是如何。
这时那舞伎却已连续空翻,落于绳上之瞬间,突然斜身溜绳,再顺竿而下。只听到一人大声叫好。那声音从靠台较近的一个所在传来。吕布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不由得偏过脸瞅了一眼。却不料这一眼不打紧,竟然就看到了一位朝中相识。此人正是越骑校尉伍孚。
吕布沉吟着点了点头,却先不过去。然后真得做了一位座上观众,只等着下边的好戏上演。不多久,台上幕布拉开后,果然就看到戏场大改了面貌,眼前场中赫然一个灼亮亮的狭门过道,这过道竟然用锋利的刀剑编扎而成。
然后就又上场了那位角儿,已经不再是红衣舞女打扮,而是身着紧身束衣,骑乘一匹小马,这女子很快地驾驭马儿,反复穿行在刀丛剑林一般的狭门过道间。喝彩欢呼声如雷轰鸣。而此时,吕布又一次看到了伍孚校尉的朗声叫好。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透剑门伎”!
这个“透剑门伎”的表演,其实也有些残酷的东西。如果表演者技艺不精,坐骑驾驭不灵,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就将触及刀剑,人马立毙。这不仅考验表演者的武技,而且也考验表演者的勇气。
难道说伍孚也喜欢这种刺激!
吕布终于忍不住,过去招呼了他。这样一来,伍孚也就看不下去了。于是上酒楼就成了必然。
吕布和伍孚两人,走出了戏棚子,在鸿胪寺旁侧不到一箭之地的一家酒楼,到楼上共饮叙话。
伍孚向来忠直,也颇有胆识,对此吕布早有耳闻,所以敬重他。平时虽说朝班时,也常见的,但吕布因为伴护义父的缘故,所以跟群臣之间总是隔开了距离。没想到戏场一见,便得交好,相携酒楼共饮了。
“不想奉先将军也喜欢看戏?”伍孚说。
“今日得闲便,听说这边戏班子不错,就进来看看,不想果然艺技超群!而且幸以得见将军!将军平日里也常来看戏?”吕布坦然说道,却藏了奉命打探京城戏班状况之事。
酒饮三杯之后,谈兴渐浓,就又谈到刚才看到的“透剑门伎”表演。伍孚好像还颇是流连,对那位表演者欣赏备至。吕布自然知道那便是先前那位花容绰约的妙龄红衣舞女饰演的。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呢。
原来这伍孚,却也好看戏这一出,说话间不由地就露出了这方面的心得,所以通过戏班的比较,艺人的比较,就甚是推举今日戏班子,以及他们演的戏。
酒楼宴后,吕布辞别伍孚,回报义父。隆重推举了那李姓当家的戏班子,甚至还把伍孚看戏并品评的事情说了。董卓闻之大喜,叹道:“有技如此,岂非神韵,定能赏心悦目呢!”于是特派出李肃及几位武士,携带礼品到李家戏棚子,只说明日董丞相会专此前来,坐场看戏。让他们腾出一些近台座位,早作安排。
知道董卓会来看戏,那李当家很是吃惊,心里自然震动,不过还是满面含笑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