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打斗,贺菱芷已经清楚对方的实力,便是年纪相差无几,可她仍逊色了不止一截,该庆幸这个书生对她并无恶意。
“书生自小便是孤儿,没有娘亲。”少年书生嘿嘿的一笑,没有半点的感伤,一副乐天的笑容十分讨喜,自来熟的朝贺菱芷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黑漆漆的眼眸始终盯着贺菱芷在看,还伴随着咽口水之声,恨不能扑过去抢夺才是。
“既是没有亲人,更该明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贺菱芷不为所动,将吃了大半的兔腿扔掉,拨弄着篝火,身旁有了陌生人,还是如此厉害,贺菱芷如何能安心入眠。
“姑娘的手艺太好了,书生着实饿的紧,所以才会拿了姑娘的食物。”少年扁着比女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嘴儿,委屈起来的模样真真的让人心疼。
但贺菱芷依旧是不为所动,她的同情心本就不泛滥,何况是面对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那是抢。”贺菱芷语气淡淡的纠正着书生的措辞,宛若面对一个不明事理的长辈。
呵呵的笑着,却不见任何的窘迫之意,书生摸了摸后脑,问道:“有何区别吗?”
无语的看来书生一眼,这个生的就像是邻家弟弟的少年,倒是不惹贺菱芷的厌恶,却也无法去喜欢一个陌生人,所幸专注于篝火之中,不再加以理会,只当是陌生人借着火光取暖,人在江湖何需拒绝。
但江湖之中,也有礼数的,并非肆意妄为亦可,贺菱芷是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却也并非那种行侠仗义之辈,为他人而委屈了自己。
“姑娘,书生虽不才,但姑娘若再烤一只烤兔来,书生倒是可以答应为姑娘做一件事,只要书生力所能及。”朝贺菱芷身边蹭了蹭,书生请求的开了口,普天之下,唯一能诱惑他的便是美食,便是出卖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你长这么大,没人告诉你,男女七岁不同席吗?”随手抄起了一根还在燃烧着的木棍,直指少年,作为两人之间的屏障,贺菱芷冷声问话。
“呃……”书生一怔,问道:“要怎么样,姑娘才能应下书生呢?”少年双手举高,看了一眼快要烧到自己的火苗,急忙往后退了一些,却急切的说道:“这只烤兔只能算是三分饱,姑娘若是再不帮忙,书生可就要饿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瞥了一眼书生平坦的肚子,贺菱芷不理会那些与她无干的事。
微微的一怔,书生没想到贺菱芷会说这个,却还是据实以告。
“有人提出了条件,只要我能猎一张黑熊的皮,就给我做一顿美食。”想到这里,书生伸出粉嫩的舌头,围着唇形描绘了一番,眼里冒着精光,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我天生路痴,在这林子里转了几天,没遇到黑熊不说,始终走不出这方圆三十里之地,真他奶奶的气人。”
见书生多变的表情,贺菱芷险些忍俊不禁,却还是绷着脸问道:“为了一顿美食,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值得吗?”
“当然值得!”书生一脸正色,连连的点头,就怕贺菱芷不相信似的,急声说道:“小的时候,我被师傅捡去了,虽然师傅教我武功,却在我三岁的时候便负责打理自己的一切事情,若是练功不够勤奋,不能达到师傅的期许,便会给饿肚子。看你的穿着定是没吃过苦,哪里知道饿肚子比失节事大。”
看着书生那一脸的认真,贺菱芷也忍不住回忆起往事,为了报答先皇的救命之恩,她何尝不是经历过最苦的训练,便连男子都挨不过的,她也都咬牙挺了过来。
多少次,她都以为自己会死掉,却硬生生的撑了下来,成为不败的强者。
之后为了百里晟的江山社稷,更是戎马多年,多少次徘徊在生死关。
可最后,却落得个挫骨扬灰的命运,只余彼此那绵绵无绝期的恨意,永世不消。
为了那相似的经历,贺菱芷很是大方的为书生服务了一回,烤了两只野鸡,外加一只飞鸟,倒也将书生喂的七八分饱。
在书生吃饱之后,不忘回敬贺菱芷一番,赠送了一把紫玉匕首给她。
这匕首不但外观精美,更是时间独一无二的宝贝,随身携带方便,削铁如泥,冬暖夏凉,更是价值几座城池也难求,可见这个书生并非寻常之人。
果然,这年头,有钱就是任性。
爱不释手的将紫玉匕首收好,贺菱芷算不得是贪财之人,但习武之人对上乘的兵器皆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占有欲,贺菱芷亦是其中之一。
“书生不知姓氏为何,唯有师傅赏了个名字——莲生,听师傅说,是在莲花旁捡到我的。不过,你可以唤我的小名,花花。”莲生有些窘迫的说着,眼眸中蕴藏着期翼,可见贺菱芷只是重复着念了一句,有点忍俊的意味,并无其他反应,莲生失落了起来,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便笑着说道:“不知姑娘芳名?”
“你可以叫我……”贺菱芷犹豫了一下,望进莲生那双不含杂质的眼眸,竟脱口而出。“菱儿。”
听贺菱芷对自己没有隐瞒,莲生顿时心生欣喜,连脸上的笑意也是明亮的,直呼道:“好名字,我喜欢,以后就叫你菱儿了。”
“这也是我的小名而已,在外人面前,万不可如此称呼,便唤我谨鸢即可。”贺菱芷补充了这么一句,免得将来惹上麻烦,虽然不怎么熟,但难免不会再相见。
“对,咱们是自己人,在外人面前,不能给人知道了你的小名。”莲生一脸的认真,衬着那张娃娃脸,更是有趣的紧。
无语的看了莲生一眼,贺菱芷无奈的说道:“夜了,我要休息一会,你若是不困,便守着,下半夜叫我。”
“好。”莲生一口应下,对于贺菱芷的信任十分欢喜,可却小声嘀咕道:“我还是喜欢菱儿这个名字,比什么谨鸢的,好听多了。”
莲生嘀嘀咕咕的又说了些什么,但连续两个日夜没有休息好的贺菱芷已经陷入梦想,并未听清,只是隐约听到‘还是忘记了’,‘活着真好’之类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第一次对陌生人如此的信赖,贺菱芷也没有细思,只当是因为莲生那双纯澈的眼眸。
迷林深处,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阻隔了隔岸的去路,而在沼泽地的对面,林深之处却隐藏着一处恍若世外桃源之地。
只是,看似桃源之地,虽住着与世隔绝的高人,可在地下却是另外一片风景,一个巨大的根据地就盘旋之下,能容纳几万人之多,几乎将沼泽地以外的整个林子都掏空了,犹如一个地下王国,除采光稍微欠缺一些,一应设施齐全,房屋的建筑不必任何帝都差,守卫亦是森严,机关无数。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地下宫殿,甚至可以成为地下王国。
一间富丽堂皇的石室之内,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屋子,犹如白昼,而屋内两个男人正对弈棋局之上,棋盘满是棋子,几乎无处可再下一子,可见两人的棋艺何等伯仲。
一个戴着纯金镂空面具的男子,一袭比女子还要绚丽的大花袍子,慵懒的靠在软塌之上,一手捏着棋子,一手把玩着宛若丝绸的长发,保养良好的手指吹弹可破。
只是这一身行头,便值万金,可见其何其富贵。
而棋盘另一侧的男子,同样把玩着一颗棋子,面容如玉,狭长的眸子微眯着,对弈之中犹如两军对战,却难掩那倾国之姿的俊颜,始终有着魅惑苍生的妖孽气质。
此人不是百里连城,还能有谁?
“你那位皇兄,还真是容不下你,处处不留情啊。”金面具男子带着嘲讽的开口。
“若是给我机会,何尝让他有今日的威风。”百里连城冷冷的开口,随意落下一子,棋局再次成为和局,而他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起身下榻。
虽伤势未愈,但毒素已清,依旧玉树临风,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仍迷人心神。
“为了一个女子,你放下了大业,不惜毁掉我们曾经的约定,如今又是为了女人而愿意与我联手,当真是痴心一片啊。”金面具男子的话,听不出有几分的真意来,可得不到百里连城的回答,索性直接问道:“到底那个传说中懦弱无能的四小姐,有什么可以与贺皇后相及之处,能让你移情别恋?”
金面具男人的话,让百里连城脸上漾起了几分的笑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只此一生,愿与卿执子之手。不为其他,只因伊人无二。”
百里连城的笑意很深,深的让金面具男子都无法解读出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含义。
至于百里连城的内心,也唯有他自己才清楚,一如他当年放弃皇储之争,亦如他甘愿守候在贺菱芷身侧,对江山社稷,迟迟没有动作。
不再说话,百里连城的身子虽在这里,可心却不曾在过。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发现他不见了之后,究竟会做些什么,他倒是期待。
与此同时,在并不明亮的晨光中,贺菱芷伸展着腰肢,玉手轻掩檀口,打了个呵欠,顺手将夜明珠收了起来,却见莲生正坐在一旁,讨好的看着她。
瞥了一眼熊熊的火焰,再看一眼已经收拾干净的野味,贺菱芷也不多话,直接动手烤了起来,就算报答莲生为她守夜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吃,你师傅定是养不起你,才会经常找理由饿你肚子的。”贺菱芷哼了一声,起身灭掉了篝火,对于那堆残骨,并无处理的打算。
“我也这么怀疑过。”莲生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