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慕紫苑根本就不能说话,贺菱芷却自说自话,很有话聊。
“一品女官,可议朝政,弹劾百官,自不是摆设。”原本空荡的殿内,传来了百里连城那富有磁性的声音,霎是好听。
“靖王爷倒真是空闲,竟也来看紫妃娘娘,莫不是垂涎其美色?”贺菱芷美眸一转,说着损人的话。
“这副鬼模样,连百里晟都看不上,何况本王。”百里连城嗤之以鼻,懒得看慕紫苑一眼,对百里晟亦没有尊敬之意。“本王是为了保护菱儿,才入宫的,否则百里晟请我,也未必得空。”
百里连城献媚的说了一句,同时不忘再踩百里晟一脚。
冷漠的一笑,贺菱芷对百里连城的示好并不买账,也懒得搭理。
“菱儿,这个女人可没少害过你,就是她吹了枕边风,才让百里晟那个混蛋将你挫骨扬灰,害你灵魂寄予他人之身,不能轻饶。”见贺菱芷不语,百里连城急了,只能拿慕紫苑说事。
本就怕慕瑾鸢对自己下毒手,听了百里连城的话,慕紫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别用那么难看的目光盯着我,恶心死了。”贺菱芷嫌恶的瞪了慕紫苑一眼,随手丢过去一颗葡萄,打中慕紫苑的眼帘,不屑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十八层地狱的红莲之火,本宫都受过了,你心里那点诅咒,没有意义的。”
“菱儿不喜欢她看你,本王便挖了她的眼珠子。”百里连城撸起了袖子,便要动手。
“我还要留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尽世间冷暖,你急甚。”贺菱芷阻止,玉手在拿过一方干净的锦帕擦了擦沾了果汁的指尖,缓缓的站起身来,瞟了慕紫苑一眼,笑道:“本是想来送你最后一程的,一如前世你的出现。但见着百里晟如此无情,便留你性命,也许死倒是一种解脱,本宫可没心情成全了你。”
贺菱芷话落,便凌空而起,不愿再留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更不愿与百里连城同处一室,哪怕并非孤男寡女。
贺菱芷凌空而去,百里连城自紧紧相随。
贺菱芷身子轻盈,在空中凌行自是不难的,可百里连城胜在自小练武,也不落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皇宫,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无论是地形还是守卫的岗哨,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一路无阻。
穿街走巷,百里连城始终跟随着,贺菱芷心生不耐,在一处民宅的屋脊上停下脚步来,转身望着百里连城那张笑的桃花开的脸,墨发随风拂动,半遮着玉颜,更显清丽。
“靖王爷若是无事,大可去凝香阁之地,为何要纠缠于我不放?”贺菱芷不悦的开口。
“本是想要提醒菱儿一句,却发现你并不在小院之中,故而相随,只想护你周全。”脱口而出的关怀之语,百里连城一点也不陌生。
曾经,这样的话语,百里连城只能放在心里,却未做到。
如今能说出口心中舒畅,也定要言出必行。
“有王爷派来的跟屁虫还不够,倒是叫靖王爷做我的侍卫,我贺菱芷何德何能。”贺菱芷嘲讽的一笑,最讨厌的便是百里连城这副瞧不起她能自保的保护行为。
“菱儿,本王只想时刻知道你是安好的,便是远远的看着,也能安心。”百里连城颇为受伤的半垂着眼眸,却说出动人心弦的话来。
被百里连城说的心口一窒,贺菱芷沉默了。
再呆笨的人,也能看得出百里连城对她的情意,要她如何装作不知?
“你要提醒我什么?”侧首,不去看百里连城,贺菱芷幽冷的问道。
“小心云子歌,他不简单,也不信任你。”百里连城连忙开口,眼里流露着隐藏的很好的杀意。
“那你呢?”可曾信我?
“愿为菱儿生死,此情日月可鉴。”举起三根手指,百里连城信誓旦旦的开口,眼中是无比的认真神色,满满的深情。
月华之下,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可彼此的五官都清晰可见,便连神情也无法忽略。
定定的望着百里连城,贺菱芷又一次的沉默了,心里的凌乱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想逃离。
“多谢靖王爷提醒,菱芷心中有数,若无其他事,告辞。”贺菱芷转身便要离开,可百里连城却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
“菱儿,你便如此讨厌本王吗?”百里连城期待的目光紧盯着贺菱芷,想要得到她最真实的反应。
“是。”奈何,贺菱芷连反应都没有的回答。
“……”薄唇紧抿,百里连城欲言又止,在贺菱芷的挣扎之下,终是放开了大手,由着那抹倩影自面前消失,满是留恋于哀伤。
菱儿,我心如镜,只映你影,缘何不得诚心相待?无语的望着面前的空旷,百里连城许久都为此移动过步伐,在微冷的夜晚中肚子感伤。
夜移日盈,半月的时光如白沙过隙,初秋终是在金黄的大地中姗姗来迟。
疫情,终于得以控制,大部分的难民已经离开昊都,并非他们不知感恩,而是留下的时间太久,将会给贺菱芷带来无限的负担,每日的粗茶淡饭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至于这些难民的去处,大多是回了老家,有贺菱芷在朝廷中请旨,当地的官员为百姓们修缮了房屋,贺菱芷所给的银两,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人吃用一年,朝廷也拨放了种子,只要不再有天灾,倒也可安稳的度过下一年了。
也有一少部分的人无处可贵,贺菱芷则给他们辟了一块荒地,为他们建了房屋,三年之内的用度,贺菱芷都安排妥善,在非农忙季节,这些人也可以进城打些散工,贴补家用。
民安,方能国泰,贺菱芷的一切初衷不忘国本,哪怕她有心置百里晟于死地。
“子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贺菱芷略带歉意的开口,看着韩子焉日夜忙碌,瘦了一大圈,心底是心疼的。
自小与韩子焉一起长大,两人的情分比骨肉至亲还要浓厚几分,又都是孤儿,感情自然不一般。
“师姐,入朝为官,可还习惯?”韩子焉更为关心这点,明白贺菱芷对他的关心并非儿女私情,可他的爱意可能说得出口?
“朝中倒也无事。”贺菱芷浅笑,自是不会说每日见到百里晟,都要压制那滔天的恨意,免得做出刺杀的行为。
“如此便好。”韩子焉点头,不再多问。
“辰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几分,你也该是功成身退了。”贺菱芷虽不舍,却也不想韩子焉卷入这政治的旋窝,闲云野鹤的生活更适宜他。
“我已经应了百里晟的旨意,身兼国医之位。”韩子焉眉心微皱,低头整理着书籍。
“子焉,何苦呢?”贺菱芷苦涩的一笑,自是明白韩子焉的用心。
“我与师姐情同姐弟,亦答应师傅会尽此一生之力保护师姐。”韩子焉淡淡的说着,语气轻薄的好像这不是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承诺。
眼眶微红,贺菱芷伸手握住了韩子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间的真情,没有比这更让人暖心的了,而贺菱芷从不是会言语表达感动之人。
俊颜微微一红,韩子焉轻咳了一声,借此抽回了手,目光有些闪烁,便是贺菱芷心中坦荡,可他仍旧覆水难收。
贺菱芷此刻并不知,慕廉的房中,正来了一位她期待已久的贵客。
一身的黑色,除了眼睛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便是连长发也是用黑色的锦带所系,与发丝融为一体。
在昏暗的灯光中,黑衣男人负手而立,端是这份架势便可以看得出,他并非寻常之人,若非身份高贵,怎可有摄人的威压。
本就有意弄坏了身子,晨露不需做的太多,只是轻咳了一声。
虽在暗中见过慕廉与人街头,但并非眼前这人,故而她也不开口先言。
“废物。”黑衣男人冷声,上前搭在了晨露的脉搏上,见她并不是快要将死之人,便嫌恶的甩开,所幸并非是精通医术之人,否则定能发现晨露的女儿身。
“咳。”晨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便要起身。
“不必起身了,免得咳死。”黑衣男人璇身而坐,撩起了黑色的衣袍,与黑暗融为一体,说道:“本尊不喜养无用之人,你若不能胜任大炎丞相,留你何用。”
“尊上放心,属下不过是染了疫症,有神医韩子焉相助,已经好了几分,不日便可重返朝廷。”晨露虚弱的开口,声音与慕廉无二,恭敬又惶恐的语气让黑衣男人并无怀疑。
“最好如此。”黑衣男人依旧冷声,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来,扔给了晨露。“若下个月你仍旧重病,这珍贵的红丸,也就没必要浪费了。”
“谢尊上赐药,属下定不会让尊上失望。”晨露忙将药丸放入口中吞下,语气里尽是欣喜和奉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