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直插星云的桥鼎塔犹如林海中闪烁的蓝色灯塔,美丽,神秘而又庄严。
在轻薄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陆焱和熙禾一前一后走在驰道上。
浅蓝色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星辰染成淡紫,平坦宽阔的驰道将林海一分为二。驰道两旁,森林的边缘生长着奇花异草,上面飞舞着磷光闪闪的昆虫。偶尔经过一辆飞驰的马车,这些闪烁的昆虫便随风一道起舞。
顾忌到熙禾特殊的身份,还有这次行动的秘密性,他们准备到下一座城镇后再转乘马车前往龙血之森。可是陆焱的伤口和桥力还未完全恢复,不得不放慢了前进的步伐。。
熙禾摘下斗篷帽,“怎么回事,为什么伤口还没有回复。”她看着陆焱问道。
“桥力。”陆焱忍着疼痛说,“弋流司抽干了我所有的桥力,边回复桥力,边治愈伤势需要些时间。”
“这样,我们先在路旁休息片刻,反正离下个城镇还有一段路要走。”
“不行,要尽快离开长决,越快越好。”陆焱捂着肩膀说。
“这点不用担心,弋流司是不会轻易改变命令的。”
“不,我担心的是赫连努希。”陆焱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后闪烁的桥鼎塔,“倘若他紧随而来,事情就麻烦了……”
“他受的伤很严重,一时半会儿应该好不了。”熙禾用右手托着左胳膊,左手轻轻挨着下唇,然后继续说,“况且还有我在,你不用多虑。”
“天真,太天真。”陆焱冷笑着说,“吾王,恕我直言。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奈何不了他。无论您对他做什么,都会沦为把柄、弋流司诛杀您的借口。”
虽然陆焱的言辞很是无礼,但熙禾并不在意。她见陆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虚弱,于是停下脚步说:“不管怎么,你先休息。”
陆焱不想再重申一遍此行的紧迫性,于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任沿着驰道慢慢向前走去。
“陆焱,站住!”熙禾有些生气,“我命令你,马上到驰道旁休息!”
“是。”
陆焱晃晃悠悠地往驰道旁走去,然后扶着一颗大树缓缓坐下。熙禾在一旁升起一堆蓝色的篝火,没有热量,却勉强可以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吾王您这是在提防周围的野兽吗?”陆焱闭着眼睛说。
“周围的动物早就被你吓跑了,哪还有什么野兽。”
“那我劝您还是把火灭了,这样做太显眼。”
“这火可以汇聚一些周围的桥力,对你的恢复有好处。陆焱,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吾王请讲。”
“你认识一位叫‘艾熙禾’的姑娘吗?”
“不认识。”陆焱直接了当的回答道,确实他对艾熙禾一点映象也没有。
熙禾拨弄着火堆,稍显遗憾地说:“这样啊。”
事实上,熙禾此次的试探完全是一种侥幸心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焱的那段记忆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吾王曾说自己是半个宿域之人,敢问此话何意。”陆焱突然问道。
“熙闇王族体内流淌着宿域的血液,而且我的母亲,她是一位普通的宿域女子。”
“倘若打破次元之壁是件易事,我想隐域早就灭亡了。”
“你说的没错,仅召唤你,就耗费了弋流司多年积攒的桥力。不过,身体流淌着两域血液的熙闇王族就简单多了……”熙禾欲言又止,陆焱也不便再追问。
“还有一件事,栖徒斗胆一问。”陆焱没有起身跪拜,只是坐在地上用单手捂胸表达敬意,“吾王为何如此年轻便登上了王位,您和弋流司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父王被谋害了……”荧荧的蓝色火焰映照出熙禾悲伤的面容,她从容的语气忽然失去帝王的高贵,只有一腔的愤怒,“我亲眼、、目睹父王惨死在地宫,而凶手就是弋流司和第二栖徒。”
“弋流司完全可以掌控整个国家,为何还要虚设一个王位?”陆焱继续问。
“你也看到了,弋流司被困在地宫无法自由行动。为了处理国家的各种政治,军事行动,他需要一位王作为国家的代表,来执行他的命令。”
“可没想到王族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威胁到弋流司至高无上的权威。”
“恩,特别是栖徒的数量充裕到可以完全应付艾黎兰的各种国事时,国王就更显得碍眼了。”
“既然如此,吾王为何还眷恋这已被架空的王位?早日把王位禅让给赫连努希不就免了祸事,保存性命。”
“陆焱!”熙禾生气的说道。
“栖徒一时口快,还望吾王赎罪。”陆焱鞠躬道歉,其实他同样没有把熙禾这个王当做一回事,他这样做只是不愿完全沦为弋流司的走狗罢了。
熙禾直视着陆焱,义愤填膺地说:“如若王位落在赫连努希手中,那艾黎兰与她的子民将如何生活下去!”
“照常生活。”陆焱轻声说,“王位在谁的手中都无关紧要,反正都是弋流司控制着整个国家。吾王誓死也不愿松手,该不会是舍不得王位吧?”
“陆焱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太让我失望了。”
“如若不然,吾王究竟是为何?”
“我要为父王报仇。”
“报仇?”陆焱突然抬起头,神情中稍带不解“吾王您拿什么为先王报仇?除了仅存的一点权威,您已经一无所有。”
“你错了,我有希望,总有一天我要把弋流司和所有的栖徒全部消灭。”
“我原以为吾王只是天真,没想到会如此幼稚。其实您口中所谓的‘为了艾黎兰和她的子民’,只不过是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后打起的幌子。看样子您和我,还有弋流司都是同一类人,被欲望驱使的怪物。”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父王的基业被弋流司夺走吗?让我对杀父之仇不闻不问?”
“吾王,恕我直言。艾黎兰的一切都不是先王的基业,也不是弋流司的私物。杀父之仇,你没有能力报,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对于陆焱所说的一切熙禾都不想再去反驳,虽然之前她也曾数次想要放弃,但他的救援和此次的行动又让她点燃了心中的希望,和复仇的火焰。
熙禾想利用这次机会驯服白芨,借助它的力量消灭艾黎兰弋流司和所有栖徒。
“吾王,还有一点我要奉劝您。”陆焱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熙禾,他其实早已看穿了她部分心思,所以用着毫无感情,或者说警告的语气说道,“请不要妄想我会帮助您。”
熙禾猛地抬起头,失望而又惊讶的看着陆焱。
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货真价实的冷酷和空洞,那掺杂着一些阴霾的眼珠里再也看不到在宿域时的关心与爱慕。
陆焱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的无礼和放肆,但他还有话说,因此又闭上了眼睛,“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早日夺回我的宿体和残余的灵魂,艾黎兰内部的权力纷争与我无关。我只听从弋流司的命令,任何对我取回宿体不利的事情,一概不为。”
“如果弋流司下令让你杀了我,你也会照做不误吗?”熙禾望着陆焱轻声说道。
熙禾等待着他的回答,陆焱却一声不吭。周围的虫鸣趁机袭来,将尴尬而又寂静的氛围渲染得更加深邃。
紧接着森林深处传来一阵骚动,一声声雄壮的嘶吼打破了夜的宁静,陆焱终于给出了答复:“但愿不会有这么一天。”
熙禾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她缓缓戴上斗篷帽,起身来到陆焱面前。
“你现在杀了我,或许可以早日取回你的宿体。”熙禾站在陆焱面前,一股淡淡的香气随之而来。。
“我感受不到【梦】有杀人的欲望……”陆焱话还未完,一道白光闪过,熙禾的棱刺直指他的眉心。
“那我现在杀了你,怎么样?”熙禾说话的语气顿时威严无比,王者气息彰显无遗。
陆焱毫不犹豫地抽出【梦】,同样用剑尖直至熙禾,“倘若吾王有这个实力,可以一试……”他没有抬起头,他任将自己藏在帽檐的阴影下。
【梦】和棱刺触碰在一起,两人微弱的桥力像是涟漪一般向森林深处激荡而去。
为了固守帝王的尊严和骄傲,熙禾拨开【梦】,继续刺向陆焱。陆焱随手一抓便夺过了眼前的棱刺,随后他借助着火光仔细欣赏着这把精美的武器。
熙禾的这把细细的棱刺接长约一米,从底部到尖端,由粗到细光滑无比。雪白的涂漆上画满了蓝色的花朵图腾,与其说是一件兵器不如说更像一件艺术品。
“【光茧之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杀人的兵器。”陆焱扶着身后的大树一点点站起,随后双手捧着【光茧之钥】单膝跪在熙禾脚下,“栖徒今日不尊,求吾王宽恕。”
熙禾拿回棱刺,转身说:“艾黎兰的英雄,愿天光驱散你心中的阴霾。”
“吾王至尊。”陆焱召唤遗落在草地上的【梦】回到手中,但它没有任何反应。
陆焱觉得有些蹊跷,于是附身去拾【梦】。【梦】正在草地上冒着黑烟,当陆焱扇开黑烟后,【梦】怪异的形状着实让他有些吃惊——剑身从剑柄开始扭曲,直到剑尖已整整旋转了一面。
陆焱将【梦】紧紧握在手里,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转身超树林挥剑,一道并不强劲的旋转斩击波瞬间卷起了沿途的树木,并留下一排排递增的剑痕。
熙禾被巨大的响声和桥力惊吓到,她匆忙转过身向陆焱大喊:“怎么了!”
“【梦】的样子……”陆焱走到熙禾面前,把【梦】递给她看,“隐域的兵器都会莫名的改变形态?”
“并不会,这把黑剑曾是弋流司的佩剑,发生异变也不足为奇。”
【梦】有太多的未解之谜,陆焱已见怪不怪。他将剑插入布鞘,然后紧跟着熙禾继续向目的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