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蓝振宇就已经和柳潇的爷爷说的很清楚了,招魂成功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二十,所以眼下失败了,也不怪蓝振宇学艺不精。一切手续全部正确,招不来就说明要么生辰八字出了错,要么就是虎子的魂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已经不在了,要么转世,要么就是被困,要么就是已经出于某些原因被打散了。
招不到魂,蓝振宇也无能为力,因为招魂法事本身并没有错误,那也只能是停止了。
蓝振宇就打算停止,然后告诉里面的三个人,没有招到虎子的魂魄。可是,蓝振宇刚想放下手里的招魂幡,眼角的余光却撇到了柳潇爷爷卧室的房门,此刻正被打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柳潇的爷爷正透过缝隙向外面张望着。
想到这是老人家背一辈子的愧疚,最终还要带着这愧疚离世,蓝振宇心有不忍。再说了,如果临死的时候,这背负了一辈子的愧疚都没有解开,这搞不好死之后会变成冤鬼啊。
因为愧疚也好,愿望,仇恨也好,其实都是一种放不下的执念。鬼魂有了执念,必然就容易变成冤鬼,到时候再出来找麻烦,那处理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到时候,柳潇找的人必然是自己,所以这麻烦也必然还是会落到蓝振宇自己的身上。想到这里,蓝振宇顿时改变了想法,本来想着直接告诉屋子里的人,招魂失败了,别躲着了,都出来吧。
但是现在,蓝振宇想不如给老人一个善意的谎言。反正他老人家也看不到虎子的魂魄,就骗他已经招到了,让他对着空气说几句对不起就行了,这样心愿了结,老人家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桎梏,好好的享受一下已经所剩不多的生活了。
而且这样也一来,也免却了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所以也算是一举两得了。于是,蓝振宇突然假装着浑身一震,手里的正在舞动的招魂幡戛然而止。并且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你终于肯来了,招你前来是你的故友欲与你重逢并无恶意,你且稍作等待。”
说完,蓝振宇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向柳潇爷爷的卧室的门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并没有直着走,而是故意的绕了一下,仿佛是为了避开什么东西,不过他的面前什么也没有。
还没走到卧室的房门前,就听见里面柳潇的父亲压低了声音在和柳潇说话,内容无非就是在问柳潇真的把鬼魂给招来了吗?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柳潇的爷爷坐在轮椅上,脸上挂着紧张的表情。蓝振宇走过去,轻声对柳潇的爷爷说:“爷爷,虎子的魂魄已经被我请来了,现在你就出去和他说几句话吧。不过维持的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你一定长话短说。”
柳潇的爷爷连连点头,这个时候身后的爷俩正打算一块推着老爷子出来,不过被蓝振宇给拦住了:“柳哥,柳叔你们两个就别出来了,阳气太重虎子的魂魄受不了的。”说着转到轮椅的后面,推着柳潇的爷爷便走了出来。
身后的爷俩把门又一次虚掩上,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缝隙,两张脸贴着缝隙往外巴望着,似乎都想看一看鬼张的什么样子似的。
蓝振宇好笑,如果能够看得到才怪呢,因为这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当然,这其中的秘密也只有蓝振宇一个人知道而已。
轮椅上的老爷子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身体已经开始发抖。蓝振宇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爷爷,别害怕,他不会伤害到你的。”
“可是,我,我怎么看不见他?”老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对啊,它是鬼,您是人,您怎么看得到他,您又没开天眼,不过你放心,虽然你看不到它,但是它却能看到你。而且也能听得到你说的话,所以你放心好了。”说着蓝振宇抬手指着老爷子的面前说:“就这儿,爷爷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老爷子已经没有什么肉的腮帮子颤抖了几下,张开了嘴巴:“虎子,是,是你吗?”老爷子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当然他得不出任何的答复,因为面前什么都没有,虎子的灵魂也根本就没有被招出来。
就算是招到了,老爷子也不可能听到任何的答复,因为鬼魂说话,普通人是听不到更听不懂。
“虎子,当年是我拖累了你,是我害死了你!……虎子,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的父母弟妹,可是对不起虎子,我找不到他们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对不起虎子,我食言了,我对不起你!……”老爷子对着空气哽咽着。
忽然,蓝振宇觉得自己特别过分,他怎么可以欺骗这样的一个老人呢。可是心里却不断的告诫自己,没错,自己没有做错,这么做也只是想让老爷子放下心中的愧疚,帮助他放下心中的包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蓝振宇的良心还是受到了他自己的谴责。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了。希望柳潇的爷爷最终能够原谅自己,原谅自己这善意的欺骗了。
柳潇的爷爷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而蓝振宇在心里也同样的对他说着对不起。看着老爷子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蓝振宇赶紧出声道:“爷爷,你别难过了,虎子他,他,他从来都没有怪您。”
眼看着老爷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蓝振宇生怕在这么下去,老爷子会突然昏厥过去。毕竟老爷子的身子骨和年轻人没法比,想继续说个谎来宽慰老爷子,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这谎话差点没有说出来。
“虎子说他从来都没有责怪您,他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让您别再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那都是他自愿那么做的。他把您们当成兄弟,不忍心让你们落在鬼子的手上受尽折磨。”蓝振宇继续的劝说着,难过的老爷子这个时候,注视着面前的空气,喃喃的说了些什么,这些话蓝振宇没有听清楚,好像是地方的方言。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振宇他为什么不亲自对我说?”
“那个,人鬼之间是没有办法直接交流的,所以他没有办法直接跟您说,刚才的这些话可都是他老人家让我转达的。”蓝振宇摆出一脸的诚恳。
“爷爷,他要走了,没时间了。”蓝振宇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赶紧结束这场戏才好。
“虎子,对不起!对不起!”老爷子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却只说了对不起。
蓝振宇又佯装的走到桌子前,拿起招魂幡,然后装模作样的又舞动了两下子,嘴里念念有词。既然是做戏,那就做的到位一些,所以蓝振宇这又给来了一个结尾。
虽然结束了,不过柳潇的爷爷还是沉浸在激动的情绪当中,此刻,他老泪纵横。干枯犹如枯柴的手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蓝振宇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用手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格外的难受,他看不得比人难过,更何况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呢。
同时,蓝振宇也生出了一丝怜悯,想这面前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虽算不上叱咤风云,不过也是一个热血的汉子,两军阵前杀过敌人的硬汉子。可是现在呢,犹如一具枯骨似的,瘦弱无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岁月真的太可怕了,这些都是岁月流逝的结果。想到这里,蓝振宇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是不是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答案是必然的,任何人都会老去,年轻的容貌,健硕的身体在岁月的洪流的洗淘中,逐渐的化为枯朽。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改变和阻挡,只能是默默的承受。
果然,在岁月的面前,人人平等。不关你是穷人还是富有,结果都是一样的。
蓝振宇看着无力的擦拭眼泪的老爷子,蓝振宇突然之间变的异常的伤感,竟然忘记了把茶几上的纸巾拿给老爷子。
屋子里的柳潇和父亲看到一切结束了,赶紧走屋子里走了出来。柳潇的父亲自打一看到自己的老父亲那悲伤激动的样子的时候,就打算从里面走出来了。
可是因为蓝振宇交代过,不能贸然的出去,因为担心会惹出什么乱子,所以就一直忍着。此刻,看到老父亲如此伤心,做儿子的怎么不动容。几乎两步就窜到了自己老爹的跟前,蓝振宇此刻,还傻愣愣的站着。
柳潇从桌子上拿过纸巾,他的父亲接过纸巾给柳潇的爷爷擦拭眼泪,不停的也在宽慰的老父亲。
这个时候,柳潇发现蓝振宇怎么直愣愣的站着,对于面前的一切似乎毫无反应,而且眼窝泛红。顿时不知道蓝振宇这是怎么了,于是走到蓝振宇跟前,伸手推了蓝振宇一把。
被柳潇这一推,蓝振宇才从伤感中走出来,赶紧下意识的摸了一把眼睛,掩饰的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