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的观澜路,喧嚣繁华,车水马龙,行人往来如织。
天海市市委副书记倪虹图正是其间芸芸众生里的一员。
倪虹图身后,是自己年逾七旬的老母亲徐玉容,由倪虹图的宝贝女儿倪彬彬搀扶着,在人行道上施施而行。
正巧倪彬彬这两天放假,又是难得陪家人一起出来玩,自然没有穿警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青春活泼的长裙,扎着俏丽马尾,顾盼间眼波流转,魅力四射。
此外,倪彬彬还是华夏国的一位干练女警,长期从事打击违法犯罪的经历,加上空手道黑带三段实力带来的自信,使得她的女性柔美中又隐隐洋溢着一股英武气质。
实际上,但凡有行人从倪虹图这一家子身旁经过,投过来的目光多半是献给倪彬彬的。
就连倪虹图看了自家女儿那娇丽的姿容仪态,也不仅感慨:彬彬还真是给自己争光啊。
倪虹图心里明镜得很,自己的女儿,如今是天海市无数青年俊杰的梦中情人。
倪彬彬打懂事起就比其他同龄人要优秀,小学初中高中成绩一直都是全班稳定前五,琴棋书画什么的也有涉猎。
依据倪虹图的规划,等倪彬彬念了大学,她会效仿她母亲学习金融,然后在世界五百强的金融企业里出任高管,到时候倪虹图再为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争取早日抱上孙子,此生便算无憾。
可倪虹图万万没想到,倪彬彬填志愿时竟然力排众议选了警察大学,为此还不惜同倪虹图斗了好几天的气,最后是最宠倪彬彬的徐玉容出面帮忙说话,倪虹图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女儿将来要当警察的事实。
这也就罢了,倪彬彬从警校毕业后,专注于事业发展,却忽视了个人感情经营,再加上倪彬彬从小一路优秀到现在,她挑选异性伴侣的眼光要远高于常人,勉强谈一个没过多久就吹一个,而且都是倪彬彬主动分手。
眼看比自己年轻的同僚都先后抱起了孙子,倪虹图也开始着急了。
有时候倪虹图甚至会后悔:子女太优秀也未必是好事啊。
但他再着急也没用,毕竟这谈婚论嫁的事勉强不得,也轻视不得,可惜随着女儿的官越做越大,能入她法眼的人就更少了,倪虹图再怎么不愿干涉倪彬彬,私底下遇到了出色的年轻后辈,都会将不自觉地将其列为未来女婿的候选对象。
倪虹图的母亲徐玉容亦是如此。
说起来,今次倪虹图动员家人一道来观澜路,除了想借此散步放松,他其实还存有一个小心思。
那就是倪虹图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遇到自己前几天邂逅的那位年轻人。
后者的名字,叫张星天。
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倪虹图的母亲徐玉容在外面步行时不慎中暑倒地,多亏了那个叫张星天的年轻人将其给及时救起。
那张星天还不仅仅是义勇为,按照倪虹图自家母亲的话,原来张星天居然还会中医,他在用中医手段将徐玉容给救醒的同时顺带还给后者把了脉,并趁倪虹图亲自来接母亲的时机悄悄告知倪虹图,很大概率徐玉容的肾脏有点问题,貌似还比较严重,建议倪虹图尽快给徐玉容安排一次检查。
张星天当时说这话的神情很严肃,让倪虹图第二天就请假将母亲送到了天海市最大的市立医院,还特意请了肾内科的一位资深老专家朱君舟朱老亲自出面会诊。
那位朱老年轻曾经给华夏国的最高领导人看过病,在肾病领域有着极深厚的造诣,医名享誉国内外,后来朱老厌倦了在首都顶级医院内部的无谓倾轧争斗,于是半退隐地来到天海市,继续悬壶济世。
倪虹图之所以能结识朱老,除了是因为自己的天海市市委副书记身份,还因为朱老很欣赏倪虹图那耿直清正的为人处事态度,平日里两人碰面了,朱老因为辈分上是长者,都亲切地称呼倪虹图为“小倪”。
朱老给徐玉容诊治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毛病,就在倪虹图以为自己虚惊一场,整个人遂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时,朱老又提起医院才引进了一台美帝最先进的肾脏检查设备,于是咨询倪虹图的意见:如果倪虹图愿意,朱老可以当场为徐玉容做一个对应的检查。
倪虹图自然欣然答应,这一检查不要紧,结果发现徐玉容的左肾有极轻微的癌变迹象,当时倪虹图脑子就懵了,以为机器出了故障,于是又重复做了一次检查,结果依旧。
朱老对于这个结果感到也很意外,他告诉倪虹图:“小倪,幸好您及时让令堂做了这个检查,这癌变迹象可以说非常细微,属于超早期,能检查出来,简直是奇迹。”
这番话让倪虹图听了却是另一种心思,毕竟那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癌症,当即紧张地问:“朱老,这个病,也就是癌症,您老就实话实说,到底好不好治?”
朱老将倪虹图的紧张表现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安慰倪虹图道:“如果是癌症早期,就算是我朱君舟也不敢打包票说能百分百治好,但现在令堂目前只是肾脏有了极为轻微的癌变,就好比一片草地里那么几株小草枯黄了,发现得再及时不过,正是治疗的最佳时机!”
倪虹图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放下来,突然又想起了张星天那天对自己的警示,顿时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张星天告诫给自己的警示居然都是真的!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且说朱老见了倪虹图若有所思的神情,催问道:“小倪,我等你的话呢!”
倪虹图回过神来,立即道:“当然是治,您老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一人激动,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便脱口而出:“哎呀,幸好我信了那个小张的话。”
朱老听了却一头雾水:“什么小张?”
“朱老,我信得过您,也希望您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倪虹图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将那日遇见张星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朱老。
“那个叫张星天的年轻人说自己是学过中医的?”朱老听完倪虹图的叙述后,人很是好奇地道:“中医把脉诊病什么的,我年轻时也学过,后来嫌精度太低,比不上仪器检测,就放弃了,没想到把脉还有这么深的学问,居然连最顶级仪器才能检查出来的超早期癌变都能分辩出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后来听我老母亲说过,她本来人中暑了,是那个张星天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她感觉全身有股气游走,接着人就清醒过来了。”倪虹图犹豫片刻,又道:“把脉诊病什么的,如今华夏国稍微听说过中医的人都知道,这家医院不也是有中医么?不过我母亲后面说的这件事听着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是啊,感觉……感觉挺玄乎,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输送内力治疗。哎,就是这样!”朱老人一激灵,竟敲了自己掌心一记,“我猜测,小倪你说的那个小张,人估计就是一个学过中医的内家人士。”
“内家人士?什么是内家?”倒是倪虹图迷糊了。
“简单点讲,一般习武的练家子就是外家,而内家就是那些练气功或者太极的,他们讲究在五脏六腑间蓄养真气,虽然很难练,但一旦功成,既能出手制敌,还能养生延寿,或是用自己的内力给他人治病疗伤,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内家高人了,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朱老顿了顿,突然问倪虹图:“小倪,你有张星天的联系方式没,我想和他见上一面,这事……就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朱君舟现在对这个名叫张星天的神秘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倪虹图闻言却愣住:朱君舟朱老在圈子里可是最炙手可热的医生之一,毕竟天海市的权贵那么多,谁没有生病的时候?这些人看病当然只选资历最深厚最好的医生,于是像朱老这类老专家的重要性与地位就凸显出来了。
对应的,一份由他们发放的人情便异常珍贵。
但现在,朱老却愿意用一个人情来换张星天的联系方式。
倒不是倪虹图不想换,其实就凭朱老今天为他老母亲忙前忙后以及平日里朱老对待病人的那副热诚态度,只要朱老想要,他会立即毫不犹豫地将张星天的联系方式给双手奉上,甚至自己出钱安排酒席让这两人见面。
真正的问题在于,张星天的联系方式,倪虹图也没有。
于是倪虹图只能苦笑一声,讪讪道:“那个,朱老,关于这个叫张星天的年轻人,他的联系方式,我其实也没有,那天我是给他一张名片,说遇到了困难,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不过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给我打电话。说起来,今天的事,除了要谢谢朱老您,我以后也是要谢谢他的。”
“那么,这张星天有没有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人平时住在哪儿?”朱老仍心怀一丝侥幸希望,追问道。
“关于这个,那天他只告诉我他是一名保安,在我们市观澜路的一家宾馆里上班。”倪虹图又道,“看他衣着什么的也很朴素的样子。”
“保安?这年头保安也会医术?真是奇了怪了。”朱老感到难以置信。
“朱老,您老一定要相信我,我刚才说的全是实话,您要不信,可以亲自去找我妈求证。”倪虹图赶紧申明道,“我个人方面也认为那张星天的话都是真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见了这么多人,还不至于让一个年轻人给随便骗了。”
“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哎,小倪,我先把话说清楚,我可没有怀疑你人品的意思,那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朱老皱了皱眉,缓缓道。
“是什么?”
“这个张星天应该是某个隐世医门高人的弟子,现在他不过是偶然在我们天海市历练而已。”朱老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可能会勉强你,不过你要是再遇到了这个张星天,或是有了他的电话号码,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朱老提这个要求时眼神异常诚挚。
话虽这么说,朱老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观澜路覆盖面积太广,光大大小小的宾馆就有上百家,更何况,谁知道那天张星天是不是随口编了一个职业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一定一定。”倪虹图立即承诺道,然后他又笑道:“说起来您老可能觉得好玩,那天我和我那老母亲见了那个叫张星天的年轻人,第一眼就觉得他人长得不错,人品也好——您就说说这年头还有几个主动扶老人的年轻人?”
“这个自然,小倪你继续说下去,我听着呢。”
“当时我就觉得啊,这年轻人没准和我家的彬彬很般配,至少这两个人可以试着交往下,结果一问才知道,那小张今年人才19岁,明里身份又只是一个保安,估计彬彬压根就瞧不上,于是只能就断了这心思。”倪虹图说着,竟不自觉叹了口气。
朱君舟将倪虹图的微小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知道因为徐玉容的诊断结果,倪虹图现在对那个张星天已经有了惜才之心。
至于倪虹图的爱女倪彬彬,朱君舟虽然没见过其本人,却也听闻倪家的女儿芳名远扬,更难得的还是市警局里崛起的新秀,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至今名花无主。
既然倪虹图手中确实没有张星天的联系方式,朱老眼下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甘,转移话题道:“好了,现在小倪,我们来谈谈给令堂治疗癌症的事情。”
回到现实,但逢身旁有陌生人经过,倪虹图的眼睛总会有意无意地扫视对方的脸,希望自己偶然间的一瞥,就会再度看见张星天。
当然,倪虹图也知道这愿望实现的概率好比海底捞针,天海市这么大,在这么一个人口密集流动的地方定位特定的一个人,实在太难。
正当倪虹图准备放弃这种徒劳的寻找行为时,他突然听见自己的老母亲惊喜地叫道:“虹图你快看,那年轻人不就是小张么?”
小张?难道自己母亲说的是张星天?倪虹图心头猛一跳,他视线顺着自己母亲手臂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张星天!
需要指出,后者仍旧是当日自己同其初次碰面时的那身朴素服饰。
这一次倪虹图可再也不打算错过,于是他立即旁若无人地大喊起来:“小张,张星天!看这边,倪叔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