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娜走了大半个凯乐大街,没有找到一个专门的烧烤店。她感觉很恼怒,仔细一想自己当初也没有问清楚人家那家店到底在哪里,只是听朋友大致说了一下,结果贸然来找半天也没有找到。她蹙眉暗怪自己太莽撞。
前面一家夜总会的保安面无表情地拿着对讲机在店门口晃来晃去,梦娜站在她面前停住了。
这个保安像是没有看见女人似的把梦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目光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梦娜修长的身躯上方凸起的部位。梦娜感觉到这个家伙在咽口水,她心里面涌起一阵恶心,但是梦娜还是很委婉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凯乐大街是不是最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你知道它在哪里吗?就是那种专门卖烤肉吃的餐厅。”
这个保安立马哆哆嗦嗦地说道:“在前面不远,那边……”他指向远处的手臂像个标枪一样鲜明。梦娜被她的姿势逗乐了,格格笑着往那边走去。在陌生人面前她从不吝啬笑,因为她老觉得这是一种武器。
梦娜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了那家烤肉店。她根本想不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她,谁都没有注意他的面容,即使你用望远镜来看,也看不真切。
从馨园烤肉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满天黑的像墨水一般。
“馨园烤肉”就是这家店的名字。梦娜看了看表,十点二十。梦娜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家烤肉店里面呆了三个多小时。不过回想一下也不奇怪,这家烤肉店的服务是那么周到,不但它的烤肉做的好,而且它还向客人介绍烤肉的历史沿革,中间有哪些风味变化,让顾客在享用美味的同时在文化知识上也有收获,更特别的是它还让客人参与烤肉的加工过程,这个也许就是它的特色。这个时候,梦娜终于知道为什么朋友要向她推荐这家店了。
此刻的凯乐大街仍是灯火通明,时间就算再晚一些,这个城市还是亮如白昼,就如郝氏精美灯具广告说的那样:“这个城市没有黑夜。”
梦娜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绵质长裙,她沿着街道慢慢地往回走,发现自己镶着彩色丝边的裙摆在风中肆意摆荡着,活像在舞台上翩跹飞舞的演员。她要先回到公司的车库,取车,然后开车回家。
街上这个时候的人仍然有很多,很多都是奇奇怪怪的人,跟任何时代的半夜时的街道一样,这里有酒鬼,有流浪汉,有下班回家的工作者,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很多年轻男女,当然有可能还会有一种人,这种人很险恶,他们可能就隐藏在你的眼前。
梦娜加快了脚步,她又走到了那个有凶案的超市,这个超市此刻已经关门打烊了,里面只是点了几盏绿莹莹的小夜灯,再往里面看就是黑暗。梦娜这回走的是那家超市的同侧,她离它很近很近,梦娜又想到了那张照片,她突然觉得那张照片简直太恐怖了,满身鲜血,那个脖子上横插着水果刀的导购员好像就躺在眼前,就在那几盏小夜灯黯淡的绿光下似的。
梦娜一时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冷,她害怕起来,背后也忽然像是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后面对着她的脖子缓缓地吹着气。
梦娜猛地转过身来,周围并没有人,只有远处几个人叽叽歪歪地说笑着什么。她加快了脚步,拐弯过了凯乐大街,就在拐弯时,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好像背后的远处有多了什么在那里,但是刚才明明没有看见那里有过什么。她特意回头看了看,一切正常,大街上一切正常,看不出什么来,自己后面也不见任何人。
梦娜提醒自己不要神经过敏,自己仅仅是偶尔出来吃烤肉吃晚了,应该没有必要心慌意乱的。她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晚上出来吃烤肉。眼前就是车库,车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车了,巨大的水泥柱外是无尽的黑夜,梦娜就在水泥柱间隔的车道间慢慢行走,步向自己的停车处。
“喵呜。”前面忽然一个黑影闪过,动作极快,是一只被惊动的猫。
梦娜被它骇得定在那里好一会,喉咙像是被捏住了,竟然叫不出声。
那只猫伏在柱体的暗影里面并没有走,它暗暗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在黯淡的水泥柱子后面窥视着她。梦娜看着那只猫,感觉它的眼睛像两只小灯泡般发出幽幽的绿光来。那双眼睛仿佛通向地狱,她看得禁不住瑟瑟发抖,一个劲打着寒噤,想稳定都稳不下来。
据说猫是夜视眼,它们的眼睛有牛磺酸在里面,在夜里,它们的眼睛会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可是梦娜对这些知识闻所未闻,她只是隐隐觉得那只猫像个邪恶的老巫婆躲在那里,把整个车库都渲染得叫人透不出气。
梦娜的心蓬蓬直跳,二十四年来她的心头一次跳得这么厉害,如果再这样跳,她害怕自己的心会马上冲出腔子。好在终于看见自己的车,她慌慌张张地快步走过去,来在车门前。她的心终于可以跳得缓了缓些了。
整个车库就剩下两辆车,她的车是红色的达利车,在她的车旁边并排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萨利,梦娜看那辆车比较眼熟,但是她此刻没有心情想了。她翻着皮包找钥匙,找到了,手忙脚乱中她把钥匙弄掉在了地上。
梦娜只好弯腰去捡钥匙。钥匙掉在车下的阴影之中,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在捡到钥匙的瞬间她忽然在车下发现对面车轮前多了一只脚,梦娜定睛又看了一下,确实是一只脚在那里,那只脚上还穿着一只棕红色的皮鞋,而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没有看见对面有任何人。她的心又提了上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站起来,还是继续这样蹲藏着,最后她还是选择拿着钥匙站起来。
对面果然是个人在那里,他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着一件西木牌的褐色格纹型西服,衬里穿着件小翻领的针织开衫,扮相相当入时,不过令梦娜惊恐的是无法看见这个人的脸,因为他脸上罩着个小丑的面具。
梦娜看见过这种小丑的面具,头上是爆炸式的卷毛,卷毛是红色的,眼睛两边和嘴唇也都是鲜红如血,眼睛两边还有夸张的睫毛。不过冷不丁在这里看见一个人带着这样的面具会叫你毛骨悚然。在灯光的掩映下,小丑的面目惨白,在那夸张的睫毛之间是一双发亮的眼睛,这个眼睛像是恶狼的眼睛一般发出幽幽的绿光来。
梦娜从没有现在这样害怕过,她感觉头皮发麻,头发像是根根竖起来刺进了她的颅骨,她禁不住全身发抖,手心里面全是汗。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叫,因为叫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互瞪了一会,像两座石雕般彼此凝视着。
梦娜好不容易才驱动着腿脚往车库门口逃去,后面好像有声音在叫,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想着逃离这里,她仿佛奔突在一部恐怖电影之中。
三个醉鬼走在街上,一前两后,彼此哼哼唧唧,不知道呓语着什么,忽然一个人从侧面的门口疾速冲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撞在一个醉鬼身上,那醉鬼嗷嗷叫着像中了炮弹一样撞到了紧挨着他身后的一个醉鬼。两个人猛地都四脚八叉地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第三个醉鬼此刻醉眼迷离,呆立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同伴,然后迟钝地扭过身看着那个飞快的人影,像是看着一个外星人。
梦娜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居然在慌慌张张的情况下神勇地撞倒了两个大男人,而且还把那两个醉鬼撞得那么惨,不过现在不是说道歉的时候。梦娜知道离自己不远的拐角有一家咖啡厅,她准备先到那家咖啡厅避一避。
她马不停蹄地冲到那个拐角,没想到拐角的地方这个时候又冒出一个人来,梦娜还来不及顿住脚步,一下就和这个人撞到一起。不过这个人并没有被撞倒,相反他极快地扶住梦娜的双肩,以防梦娜摔跤。
“小姐,慢点,不碍事吧?”这个人的语气不缓不急,彬彬有礼。
梦娜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他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闪耀着亮光,个子大概有一米八,宽肩窄腰,身材颀长,头发黑而整洁,身着一件剪裁精致的西服。他的脸非常英俊,浑圆的颧骨下是一张国字形的脸庞,笔直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嘴角边此刻还露出一丝笑意,但他最吸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的眼睛,这双眼睛灵活多智,仿佛含着泉水般,并且蓄着些许暖意,叫任何人看了都发不起来脾气。
梦娜往后退了退,感觉这个人不像坏人。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脸稍微发红,道歉道:“哦,对不起。有人在跟踪我。”
这个年轻人眼中似乎目芒一闪,看了看梦娜身后,诧异道:“没有啊,你身后没有人啊。”
梦娜这个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往后面看了看,果然不见任何人。
年轻人不徐不急的话语声又传到了她的耳边:“我看你还不如找个地方先静一下,我知道对面有家咖啡厅,你不如去那里喝一杯咖啡再说吧。”
他忽然干咳了一声,继续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同去。”
梦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这个人还算可靠,况且现在自己本就是想到那家咖啡厅去的。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向对面的那家咖啡店。
咖啡厅里面并没有许多顾客,客人好像都钻进了包厢,隐隐有只言片语的人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