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铭起床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匆匆忙忙的换好衣服出来才发现到了午饭点,卢迪和潘俊一大早就把要护送的东西交给了丁秀木,提前离开了。
林逸铭从丁秀木手上拿过了一块紧紧包好的黑色布包袱问道:“这就是他们要我送的东西?”
丁秀木点了点头。这包袱也就巴掌大小,摸上去可以感觉到里面装的应该是一块铁牌之类的,“那两个人把东西交给我以后就走了,说是另有要事,等少东家到了京城见面。我也没再留他们。”
“算了,人都走了管他呢。”林逸铭便自顾自的坐下来开始吃饭。
丁秀木也跟着坐到林逸铭旁边说道:“这两个人我看不简单,绝非什么善类,这趟镖我怕途中可能另出岔子,少当家你可要小心啊。”
林逸铭早饭没吃饿的不行,对于丁秀木说的话也不在意:“那两个人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种在皇宫当侍卫的,看到的听到的比我们多的多,当然成天神神秘秘疑神疑鬼的。”
丁秀木看林逸铭完全不上心,有点着急:“少东家你自己想想看,那个叫潘俊的,你觉得他功夫如何?”
“还不错,跟我打个平手。”
“什么跟你打个平手!,比你强的多了!他故意让着你,你才能跟他多打了那么几回合,若是他使全力,不出二十招你就要输!你想想看武功那么好的一个人,这么一个小包袱完全可以自己带着走何必还要再找你?“
“你这话有两点我不同意,”林逸铭放下碗筷说道,“第一,他武功绝对不会超过我,最多打个平手;第二,说不定别人有事不经过京城,让我送过去?”
丁秀木听了心里没好气,便道:“你们两个谁武功好我不跟你争了,但是从今天早上他们两个聊天我听出来的,他们之后可是要去京城见一个什么人,你说这两人既然自己就要去京城何必再麻烦你去送这么个小包裹?少东家你可别应为别人是什么皇宫里的人,就头脑发热啊!”
林逸铭对丁秀木说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只顾着自己吃饭,“没事没事,我到了京城办完事立刻就回来,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都烦死了,老叫我别去,我去了又怎么样!”
“少东家,我不是劝你别去,我是叫你万事小心!卢迪和潘俊那两个人本身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去京城的路上更是乱,叛党和灾民到处都是,你可一定要小心!”
林逸铭听的不耐烦了,随手把碗里的饭划拉干净,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跟我爹说一声,马上就走了。”说完转身离开了。丁秀木看着林逸铭也只能无可奈何。
林逸铭此时心里正烦着,所以脚步走的特别快,很快就到了林定钧的房间。刚想要敲门却又停住了,在父亲房门前来回来回,不敢进去,每一想到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就觉得害怕。就在犹豫时,却只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声音:
“想进来就进来,不想进来就给我走开!”
林逸铭心里一惊,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去了。
“要走了?”林定钧头也不抬,只盯着眼前的书。
“是的,收拾一下马上就走了。”
“令牌放下。”
“我拿着不碍事。”
“我说把令牌放下!”林定钧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林逸铭只能从腰间解下了令牌放在父亲的桌上。
林定钧放下书,把那块木质令牌收进了怀里,看着林逸铭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逸铭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心里五味杂陈,“你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没有,你走吧!”
林逸铭看着自己的父亲,知道也没什么更多的可以说,只能转身走了。
林逸铭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丁秀木也跟着进了林定钧的房间,他半道上看见林逸铭一脸沮丧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便说道:“老爷,这毕竟是少东家,您何必这样苛责。”
林定钧冷笑道:“哼,你知道什么,还在这里多嘴多舌。”
丁秀木不敢搭腔,只能毕恭毕敬的站着。林定钧又问道:“那两个人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还没有,但应该不是皇宫里的人,他们的武功路数就不对劲,我还问了几个在太庙里当差的,我认识的侍卫,他们也说没听过有叫卢迪和潘俊的。”
林定钧点了点头道:“这些都说不定的,有可能他们两个故意用了化名,之后还要再查,对了,他们要送的东西你看过了没有?”
“看了,是个牌子,感觉上像是个铁牌子。”
“是个铁牌?”林定钧听了忽然来了兴趣,眼神也不似刚才那样冷峻,思索一番后,又道:“你去跟二龙山的刘贵说,让他在林逸铭经过的时候把那块牌子抢过来。”
丁秀木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您要想要那块牌子我现在去找逸铭要过来给你,何必还要另外找人去抢?”
“轮的到你叫我怎么做?你只管去办!”
丁秀木听林定钧说的不容置疑也只得去办,临走时转身又对林定钧说道:“老爷,少东家现在功夫很不错,能独当一面了,很有您当年的风采。”
林定钧听了只是哼了一声,就打发丁秀木出去了。
夏日的午后总是难熬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让人完全没有出门的想法,无穷无尽的蝉鸣简直吵的人头疼。尽管如此,林逸铭穿了件薄衫准备了几样简单衣物就上路了,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从王若薇家绕一下打声招呼,但是一想昨天刚刚见面便也作罢,一路向南就往京城去了。
雨霖村距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是苦于被父亲收了镇金镖局的令牌,想借匹镖局的马都不行,林逸铭顶着烈日从下午走到傍晚,就近找了个客栈打尖休息。就这样走了五六天,早已出了雨霖村的地界。
做为皇家重地,雨霖村自然是受到重兵重重把守,但是到了村外,一切就大不一样了。林逸铭此时已经接近了遭受洪灾地带的边缘。这里显得一片萧条,四周边说住店了,连个人烟都没有,偶尔出现的被洗劫之后的商队残骸显示,传说中的叛乱曾经席卷过这里。林逸铭估摸着想要找个客栈可能的找个大城市,而最近的大城市离这里还有至少三天的路程,这几天难免是要露宿荒野了。
看着天色尚早,林逸铭继续赶路,走着走着突然看见眼前一座长长的山脊,中间一道山坳口,看起来像把那座山给分成了两半一样。
“二龙山,”林逸铭心里暗道,“二龙山寨主刘贵听说跟父亲有点交情,我以前走镖时也和他见过好几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在他那里留宿一晚。”
一边想着林逸铭一边就走了上二龙山的山道。这二龙山地势狭长,地处南北咽喉处,想要通过只能从中间山口穿过,若是想要走远路绕开二龙山,则要多走至少五天的路程。再加上山势险峻,这样的地方没有山贼都说不过去。林逸铭以前也曾经带了些财物来二龙山与刘贵攀交情处关系,这是镖局必须要做的事情也很寻常,所以有些山道近路还是了解的。七绕八拐之下就到了刘贵的寨子前。
现下正闹着水灾来往商人不多,二龙寨没什么生意可做显得萧条不少。林逸铭一边按着自己记忆中的路走一边四处小心注意,就怕出身纰漏。正想着得要当心时,忽然脚下感觉被什么东西一绊,重重的摔到地上,刚要起身两把刀就架在脖子上。一个穿着破布烂衫的小个子跳到他面前,满脸都黑乎乎的,叉着腰说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们二龙寨,信不信我一刀把你头砍下来?”
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林逸铭空有一身武功现在也只能任人宰割,“小哥你可别误会!你和你们刘寨主通报一声,就说镇金镖局林逸铭来访,请他留宿一晚。”
那几个山贼显然都听说过镇金镖局,原本使上了劲的手也稍稍松了下来。那领头的小个子和几个小弟商量了一下转身跑了,显然是去通报这事的。过不多久,刘贵就顺着山道出来了。
二龙山寨主刘贵并不是相像中山贼那种彪形大汉的模样,相反的,刘贵生的獐头鼠目,倒是有点生意人的样子。最近没能抢到几个商队,山上的人显然吃的都不太好,显得刘贵更加猥琐狡猾。那刘贵一看到林逸铭立刻就迎上来,把架在林逸铭脖子上的两把刀推开,又亲手把他扶起来道:
“林少东家,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几个看门的小喽啰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少东家,还望少东家别见怪!”
林逸铭只是笑笑道:“这都没什么,底下的人只是依令行事,倒也不必难为他们。”
刘贵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林少东家大人有大量,您里面请。”
林逸铭跟着刘贵又走了一小段山路,便钻进了一个洞穴里面,显然就是刘贵的大本营了。刘贵请林逸铭坐下,自己先是一抱拳道:
“林少东家,小人这里最近几个月了一票生意也没做成,山上的飞禽走兽这几日也不见了踪影,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您,刚才在山门口又让您受了这么大委屈,实在对不住!”
林逸铭摆摆手道:“刘寨主你这言重了,我受人所托要去京城去一趟。原本离你这里不远还有个小村子,可惜天灾人祸之下那村子也荒弃了。我实在没地方住宿只求刘寨主你今天能让我盘桓一夜。”
“这个自然,山后头还有好几间茅草屋,只要少东家您不嫌弃。”
“刘寨主您客气,我这说是个少东家,说到底也是跑江湖的,今后大家互相之间也要互相照顾照顾。”林逸铭听刘贵一口答应,也不管什么舒不舒适,有个地方能躺下就好。
刘贵张罗了一些酒菜招待林逸铭。林逸铭也知道二龙寨最近这些日子不好过,出门在外总归一切从简,有几分薄酒总归是不错了,和刘贵推杯换盏互相恭维一阵子后,天色也愈渐变黑,山上此时缺衣少食更别提蜡烛了。刘贵趁着尚能看清道路送林逸铭去了后山茅屋休息。
这茅屋看上去还算干净,林逸铭把铺在地上的草席抖了抖,重新铺好后就躺了下来,又把那随身携带的包袱抱在胸前以防万一。夜深人静,只有虫子鸣叫的声音,林逸铭白天赶路累了,很快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那草席铺在地上,难免有个石子什么的凸出来硌的难受,林逸铭一时习惯了家里的软垫,这一下倒有些睡的不安稳,隐隐约约见又听到门外传来“呼呼”的声音,像是什么鬼叫似得。林逸铭到底也是有些江湖经验的,听到点异样的声音立刻就紧觉起来,侧起耳朵想听清是什么声音。听了半天,才发现是风吹过山洞石缝发出的怪声,正要继续睡下,忽然感觉怀里的包袱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人在拉着动。林逸铭感到些许不对,紧紧抱着那包袱,谁知那包袱又猛的动了一下。这下林逸铭更加疑心了,于是突然使劲,猛的抱着包袱一个翻身,只听哗啦一声,天上掉下来个人。林逸铭点了个火折子一看,正是早上的那个小个子头领,那人一手抓着一根绳子,另一头则连这个钩子,钩子正钩在自己的包袱上。
原来林逸铭住的那茅草屋子边正有一棵大树,那小子便爬到树上从上面伸了个钩子下来要偷林逸铭的包袱,正巧林逸铭被林逸铭发觉,这使劲一扯正把那家伙从树上扯了下来,把整个茅草屋子连同墙壁一起弄倒了。林逸铭看了眼前这情况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抓住那小个子的衣服喊道:
“好啊,不长眼睛的东西,我的东西你也敢下手,走!去见你们寨主去!”
话刚说完,外面忽然亮起了几根火把,一个人带着头走了进来,林逸铭定睛一看,竟是刘贵。
“刘贵,你这是什么意思?”林逸铭一看刘贵进来立刻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只怕事情主使便是刘贵。果不其然,刘贵对着林逸铭一抱拳笑道:
“林少东家,我们寨子这两天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我实在没法子才出此下策,不巧竟然给您发现了。既然如此我这里先给您赔罪。”说完刘贵向林逸铭连连作揖,随后又说道:“但是林少东家您要知道我这么做实在有苦衷的,这寨子上下也有个百十来人,总不能一直饿着,少东家看在我与林老东家有旧情的份上不如施舍点给我?”
林逸铭此时身在别人老巢,自然也知道不能用强,只是这趟京城之行本就是轻装简行,实在没什么钱,便说道:“刘寨主,实在不巧,我走的急身上没什么钱两,你看不如这样,我修书一封给家里,让他们送来米面钱粮你看如何?”
刘贵摇摇头道:“少东家,人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你这书信一来一回,我这山上都要饿死人了。您一个大少爷出门身上没有几个钱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信吧?难不成要兄弟我不念旧情?”
林逸铭知道倘若刘贵真要动真格起来,这大晚上黑灯瞎火要逃出去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可二龙山所在正是南北交通要道位置特殊,若是起了冲突以后镇金镖局南北走向的镖都难免要受刘贵骚扰,所以也不敢触怒刘贵。于是从怀里拿出包袱打开来说道:
“刘寨主,你仔细看清楚了,我这包袱里确实没钱!”
刘贵双眼盯着林逸铭的包袱眨都不眨一下,那包袱确实没什么钱财,就是几件单薄衣物和林逸铭用的双刀。林逸铭正翻开自己一件衬衣时,一个小黑包忽然滑了出来。正是卢迪潘俊要自己护送到京城的东西。刘贵看见了。立刻大喊道:
“林东家!那是什么东西!可不是什么宝贝?”
林逸铭马上把那小包往自己怀里一揣说道:“这东西可是我给人家保的货物!按照咱们之前的君子协定,刘寨主你可不能抢镇金镖局护送的货物!”
刘贵说道:“你镇金镖局保镖之时都有令牌,你把令牌拿出来给我看我就信你是保的镖!”
“我令牌交给我父亲另有他用!刘寨主你听我说,我手上这东西确实非同小可,家父拿走我令牌要处理另一件事情去,你这次千万得要放行!”
“林少东家,当年我们的君子协定可是说见令牌就放行,你这没令牌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林逸铭知道刘贵说的一点不错,按着镇金镖局的规矩,如果没有令牌那就不算在保镖,沿途各路的绿林劫匪也不用卖面子给他林逸铭。刘贵那一双小眼睛盯着林逸铭,脸上不住的显示出得意之色,他看林逸铭不像是要放手的样子,便道:
“林少东家,您是要逼我动手吗?”
“刘寨主,你这山上虽然人多,但是这地方狭小,你人再多也展不开,我也未必赢不了你。到时候打个两败俱伤可不好吧!”
“你手里的东西我今天要定了!你再不给我我就真动手了!”
林逸铭此时又急又气,实在不明白今天刘贵今天为何这样,大喊道:“刘寨主!你今天这般苦苦相逼,到底是为何!”
刘贵大笑道:“林逸铭,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可是出了大价钱要你手上那个小黑袋子!你今天就成全我,也给我山上那么多兄弟一条活路!”
“既然如此,”林逸铭一边说一边猛的一个前滚翻从地上的包袱里把自己的双刀抓在手上,“刘寨主,多有得罪了!”
刘贵也不说话,双手一挥,身后十几个小弟就冲了上去。
林逸铭靠住刚才那个小头领爬的大树,护住自己背后,手中两把刀都呈守势,舞的上下翻飞密不透风。那些个小喽啰哪有本事伤到林逸铭,倒是林逸铭趁着天黑几下偷袭砍倒了刘贵的几个人。
这边刘贵虽然围住了林逸铭,却完全下不去手,就像遇见了一只刺猬一样棘手。刘贵说道:“林少东家武艺真是了得,可惜我倒不信你能在这里从天黑舞到天亮。我就在这边看着你什么时候累了困了,你那个宝贝还不就是我囊中之物!”
林逸铭心里明白刘贵此时等着自己没力气了自然就立于不败之地。这后山背后就是悬崖峭壁,前面的路又被刘贵挡住。实在无处可逃,心里暗道:“我这难不成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么?”
林逸铭本来已处于绝境之下,谁知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妖风,这阵风还没吹完,竟然电闪雷鸣起来,随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刘贵手下拿的火把一个一个都被浇灭了,而那阵风越吹越猛直教人站不稳,刘贵心想后山想要下去除非跳崖,不然只有自己脚下站的这一条路,谅林逸铭插翅也难逃,便带着人往后退到山洞避雨,随后安排人轮流值夜,不让林逸铭通过。
这雨下了足足一夜有余,刘贵一晚上也没睡好,天刚朦朦亮就醒来了。值夜的人仍旧在自己位子上,上去询问后知道没人经过心里也放下心来。丁秀木跟他说只要从林逸铭手中抢来那个小包就可换得三个月钱粮,昨夜本来他就不打算真的动手,谁知林逸铭性子这么烈,死活也不放手,弄得他进退两难,恰巧下了雨给了他个台阶下,免得那场面太过剑拔弩张。
一想到林家一向对自己颇多照顾,若是伤了别人家公子可就大为糟糕,便吩咐手下人把仅剩的一点酒肉找出来他亲自端着走出山洞打算给林逸铭陪个不是。
刘贵端着酒肉来到昨天两人对峙的地方一看顿时傻了眼,嘴里大叫着不妙。
这地方尽然一个人都没有!回去问了那些值夜的人,也确实没人进出。刘贵心中暗叫不妙,这林家公子难不成当真跳崖了?倘若真的跳崖那可要跟丁秀木怎么交代?那丁秀木可不是什么善茬,自己以前可吃过他不少亏,却连屁也不敢放,这要让他知道了今后可怎么过?
刘贵权衡良久,便决定写了一封信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叫了一个机灵的手下让他给丁秀木送去,同时自己带着山上剩余的人往山更深处去,只为了躲丁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