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似乎又要下个没完了,卢迪站在床边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发着呆。
刚刚与方月辉的见面让他心情差的无以复加,方月辉那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卢迪第一次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但最窝火的还是自己面对这一切毫无还手之力。
方月辉其实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碰巧让她都说中了而已。这让卢迪心里有一种很强的挫折感,但知人识面本来就是方月辉十分擅长的东西,这又让卢迪感到了一丝无奈。
“或许是我太轻视她了吧。”卢迪暗暗想到。
可能真的是太早就让李熠君出现在方月辉与林逸铭两人的面前了,这让卢迪心中的小算盘过早的暴露了出来。更要命的是,方月辉肯定会因此而对自己起疑心,也肯定会因此疏远李熠君,而这都是卢迪不想看到的。
潘俊在一旁看着卢迪脸色难看的可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其实方月辉说的东西未必每次都是对的,张牧之不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么。”
“正是应为在张牧之这件事情上方月辉吃了太大的苦头,所以到了林逸铭这里她绝对不会再掉以轻心了。”卢迪的神情略有些沮丧,甚至连他平时一贯的笑容都消失了:“方月辉绝对会仔细确认林逸铭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而现在我都快要开始相信她找对了。”
潘俊看卢迪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像要认输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惊奇,又说道:“现在还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们只要想办法让方月辉疏远林逸铭不就可以了?”
“疏远林逸铭?你认为这可能吗?”卢迪说话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显得极为不耐烦,“要是你机灵点,查到了张牧之的位置,那我和方月辉之间还能谈点东西!你瞧她今天那样子,简直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潘俊知道是自己失职,也没敢回话,只是低着头站在卢迪的身边。卢迪似乎因为潘俊的一番话又想到了先前方月辉那样的嚣张神情,虽然自己的一番强词夺理看上去好像争回了点面子,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以方月辉大获全胜而告终。
“我们现在的动作实在太小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就要让方月辉占了上风,那么我们就永远要被她压着一头了!”
“这倒未必,现在他们才刚刚到京城,我们先下手为强的话还是可以翻身的。”
“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屁话!方月辉肯定已经认定林逸铭了,她今天说话的语气简直都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再加上她现在把林逸铭握在手里,你说说看我们要怎么先下手为强?”
卢迪此时心情极其糟糕,有些沮丧也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借着林逸铭这次可以彻底压过方月辉,却没想到事情才刚刚开始自己竟落了下风。
“方月辉本来就擅长应付林逸铭这样没什么野心的人,但我们的目标不一向都是那些追名逐利的人么?”潘俊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找李熠君干什么?可是现在方月辉已经开始提防李熠君了,还有什么用?”
“但有时候就算她再怎么提防也没什么用的,毕竟在京城里的生存法则可是和别处不同,京城里面有一个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卢迪看着潘俊充满深意的双眼立刻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李清善?”
潘俊点了点头道:“是的,李清善是这里的皇帝,这里一切的规则都是由他制定的,要想扭转现在的颓势,就不能不依靠他了。”
“此话不错,只要能依靠李清善的权利让他把林逸铭除掉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李熠君扶持上去了。”
“而恰好你最近和李清善走的又很近。”潘俊一边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一边说道。
此时的卢迪终于露出了一点自信的神情,“李清善已经相信李熠君有篡位之心了,现在只要把林逸铭和李熠君扯起来就能轻松的借李清善的手除掉林逸铭了!”
“其实天冥铁书既然是由林逸铭护送到京城来的,那我想不用牵扯到李熠君也能很轻松的把图谋不轨这样的名头栽赃过去吧!”
“不不不,这件事一定要联系上李熠君,”卢迪说道:“如果李熠君那么容易就坐上王位那只能证明他并不是被选中的那个,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如果我们真的借李清善的手除掉了林逸铭,那唯一的人选就只剩李熠君了,别的人不管认不认可也必须要承认他了,也省了不少麻烦。”潘俊说道。
卢迪看着潘俊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你跟在我后面跟了那么久,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如果我没学到一点东西你还会让我跟着你吗?”潘俊一听卢迪语气忽然变了,完全不似先前那样颓唐,知道卢迪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这件事情完成了,我就想办法让你去坐张牧之的位子吧,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都要比跟在我后面当差要强。”
“既然都许了这么大好处那我肯定要卖力点了。”
“你想要卖力的话那就快点去查明张牧之的动向吧,”卢迪笑着说道,“现在方月辉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再来个张牧之那就真的要让我焦头烂额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李熠君,我们要时刻对他留心!”
深夜的京城,街上的人终于逐渐少了下去,但那些刚喝完酒的酒鬼们还是东倒西歪的在大街上晃荡着,他们不顾雨势,从一间酒肆走到另一间酒肆,却发现这些地方都已经关门熄灯了。
然而京城有一处得放是绝对不会熄灯的,那是一座巍峨的建筑群,这里的建筑一个个都是金碧辉煌,人们对这些建筑有一个称呼:皇宫。而整个皇宫的中心则是一座雄伟的大殿。在这座华丽大殿的中央,一个看上去颇为干练的老人坐在王座上,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上带着耀眼的王冠。
李清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爱着自己头上的那顶王冠,虽然皇家世世代代的家训都教导每一位皇帝切不可留恋权利,但李清善此时已经把这些全然抛在脑后了。
当最一开始卢迪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企图篡位时,李清善是完全不相信的,但是当雨霖村里的那些和尚告诉自己太庙被损毁后他立刻就深信不疑了。
“这是一个预兆。”李清善对自己说道,这预示着太子是危险的甚至是心存不轨的,上天用那一声惊雷提醒自己李熠君为了王位有可能连他的父亲都要加害。
自那以后,李清善无比的爱着自己头上那一顶象征着权力缀满了宝石的王冠。而就在他眼前,李熠君跪在王座之前时,李清善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儿子正在用贪婪的眼神盯着自己。
“我把你召回来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李熠君低着头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来。
“你既然知道,一回京城就兴师动众的出去玩乐?难道你认为太庙受损是什么小事?”李清善虽然面色铁青,但仍旧一字一句的对李熠君说话,看上去似乎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李熠君看见父皇脸色难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又说不口,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清善看李熠君把头埋着,也不回答回答自己的话,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说道:“太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下了雨打了雷,然后就坏了。”李熠君此时根本不想回答自己父亲的话,却又不得不回答,便极不情愿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搪塞李清善。
“哼哼,下个雨太庙就损毁了,你说的倒轻巧,怎么前几年没听说太庙出什么事情?”
“太庙建成已经超过一千年了,小修小补年年都有所以就不上报了,今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奇怪,父皇还请不要动怒。”
“你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李清善坐在自己的王位上俯视着李熠君说道,“我只是恨你不成器!连太庙都守不好,还要守这国家吗!”
李熠君听父亲突然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满脸惊愕的望着李清善。太庙历史悠久,所以有一些破损十分正常,往往这样的情况发生了,那一年守太庙的皇子在神像前跪个一阵算是祈求上天宽恕不要责罚,然后差人把庙修好便算完事了,李熠君这一次直接被召回京城已经是史无前例,父皇与自己面谈还说出这样的话更是闻所未闻。
“太庙遭受损坏本来就是年年都有的事情,那些和尚都是夸大其词了,儿臣回去太庙诚心祈祷,再小心修缮,绝不会有差池!父皇您言重了。”
“我言重了?”李清善说话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以往修修补补不过是掉了块漆落了块瓦,到你这里连屋顶上的那条龙都被雷打坏了!这是我言重了?”
李熠君见父亲说话有些激动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您说的没错,这一次是比以往的情况糟糕一些。”
“你这何止是糟糕!简直是糟的无以复加!太庙被雷劈了,还把庙顶上的龙头劈坏了,别说那些平头百姓要闲言碎语,就连朝中大臣们都议论纷纷。你倒好,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群人在京城里招摇过市,直接跑到凌象酒家去了!你把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李熠君低着头,默默的听着父亲对自己大声批评,他没有任何心情去辩解,越是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我听教你的老师说了,一回来就去凌象酒楼去找了个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去,竟然还要跟别人拜把子认兄弟!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多认一个兄弟争王位吗?”
“父皇您明鉴,我万万不敢这么做的!”李熠君一听父亲说出什么争王位这样的话一瞬间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他明白任何手握大权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是要动真格的,如果这样一个帽子扣到自己头上来那可就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父皇您有所不知,儿臣在回京的路上遭受一群歹人陷害,幸亏有人路见不平救儿臣于水火之中,不然儿臣现在就连父皇您都看不见了!父皇您一定要明鉴!”
“哼哼,救你于水火之中?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救了你,就算是救了,这种人直接赏一笔钱,再找个小地方封个官做不就了事?你还敢找人家去结拜?谁给你的胆子做这种事情?”
李熠君听出父亲对自己的话语中竟然隐隐的透露出一丝不信任,心中更加恐慌了,他从来就很畏惧父亲,一个太子当的也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万一哪个兄弟这时候冒出来在父亲面前多上两句嘴,那他李熠君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废黜的太子未必不可能。
“父皇您千万不要随意听信他人一面之辞啊!此人真的在危难之中舍身相救儿臣,”说完李熠君脱去身上穿锦服,露出身上的几道伤疤来。
“父皇您看,儿臣身上的伤疤就是那时所留下的,当时儿臣几乎就要死了,幸亏有他出手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所以心中对这位救命恩人存有感激,才会头脑一热做出结拜的傻事情,老师训斥儿臣之后,就已经知错了!”
李清善站起身来走到李熠君身边去弯下腰仔细看着那些伤痕,只见大块大块的淤青遍布李熠君的背上和腿上,手臂和胸前也有几条划伤,显然不是作假。
尽管李清善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有篡位谋反之心,但毕竟虎毒不食子,看见亲生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上难免会有一些心疼,便说道:
“你这话我暂且信你,这大庭广众之下衣着凌乱成何体统?先赶快穿上吧。”
李熠君穿上衣服后,李清善又说道:“既然这人确实救了你,那就赏他些东西再封个官,你跟他结拜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起也不要再做,这些事情都办完了,就速速让他离开京城吧!”
李熠君听父亲语气稍有缓和也略微放心,便又道:“父皇,救儿臣的这位英雄名叫林逸铭,听闻他来京城是来找一位皇家侍卫的。”
“喔?还有这等巧事?他要找的是谁?”
“找的这人名叫卢迪,儿臣听底下的人说这位卢迪最近经常和父皇有些来往,不知父皇可否帮个忙,也算我报答一下这位林英雄。”
“恩,可以,卢迪这人办事机敏稳重,既然他来找卢迪有事我看封赏的事情也交给卢迪办吧。”
李清善说完扶正自己头上的那顶王冠重新做回到王位上又说道:“你要没什么事情就先退下吧,京城你也很久没回来了,和你得那些兄弟姐妹们走动走动吧!”
李熠君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李清善目送着李熠君转身走出大殿,就在大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卢迪的身影从一根石柱后面出现。
“你看如何?他说的是真话吗?”李清善问卢迪道。
“太子此话不像作假,身上的那些伤口看上也有一些时日,更不会是随便画上去的。”
李清善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个什么林逸铭是什么人?他找你是什么事情?”
“这位林逸铭是镇金镖局少东家,陛下您必定有所耳闻,我前日查到镇金镖局里似有支持乱党的痕迹,故而假冒是叛军邀他来京城会面。此人与太子有所来往,不可不防。”
李清善一听到跟乱党有关系就紧张起来,他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太子在太庙里定然会学到点东西,没想到竟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这镇金镖局我早有耳闻,听说势力颇大,京城里不少达官显贵都和他们有交情。”
“没错,想必这次太子是想要借用镇金镖局的力量策划些什么东西。”
“那我还赏这个林逸铭做什么?趁早把他抓了关起来,也省得多事。”
“陛下万万不可,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不仅镇金镖局有所紧觉,太子肯定也立刻就会隐藏自己篡位的证据。我们不如就顺着太子的心思来,也好叫他们失去警觉!”
李清善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心思缜密,做这方面的事情确实有一手,那封赏林逸铭的事情就交给你办,顺便把他盯紧点,别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卢迪领了李清善的命令,转身离开了大殿,独留李清善一人坐在王座上,他抚摸着坐的金色宝座和头上闪闪发亮的王冠,又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