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逸铭从昏迷中醒来时,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头痛向自己袭来,张牧之衣服上那股奇怪的味道仍旧在鼻子里回荡,让他恶心的只想吐。虽然外面下着雨,但好像是方月辉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有遮挡的地方,身上也没淋湿。
方月辉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动作就跟十几天前林逸铭第一次遇到她时的一模一样,方月辉转身看见林逸铭已经醒了,便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感觉怎么样?味道很难闻吧?”
林逸铭没有说话,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方月辉叹了口气,伸手便要去扶他。
林逸铭对于方月辉伸来的援手并不领情,“东西在哪里?”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方月辉也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就先走了。”
林逸铭经过一番努力,已经可以很勉强的站起来了,他摇摇晃晃的直起身,继续问道:
“我的东西到哪里去了!”
方月辉看林逸铭满脸的失落颓丧,也不想继续让他难受,便指着不远处的地上说道:“呐,你的东西就在那里。”
林逸铭顺着方月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黑色的铁牌正躺在地上,那正是卢迪要自己保的货物,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将那块牌子拿起来揣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过身望了方月辉一眼,也没说什么话,便要离开这里。
方月辉见状赶忙追上去说道:“你还没回我的话!今天早上为什么自己就走掉了!”
林逸铭用他那迷离的眼神看了方月辉一眼,说道:“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不过认识了十来天,什么关系也没有,你管得着我想要怎么样?”
“你怎么这样说,”方月辉道,“我追你追了一路过来,看你有危险了还出手救你,你就说出这种话?”
“那我真是谢谢方大小姐了,方大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满意了没有?”
方月辉看林逸铭一脸的沮丧颓废心里就冒火:“你瞧你那样,这多大点事情,不就是你保个镖被人劫了,然后我帮你抢回来嘛!现在东西都完璧归赵了,你还要怎么样?”
林逸铭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不耐烦,他停下来对着方月辉道:“你懂什么?那是我父亲要来劫我的镖!还找了个什么听都没听过的人来,不过看你倒是跟那家伙蛮熟的,怎么?是要合着伙一起来抢我嘛?你要抢你就拿去啊!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横竖也是一刀,你干脆现在杀了我算了!”
方月辉给林逸铭这一席话弄的满心郁闷,她说话声音不禁也大了起来:“我要抢你东西还要等到现在?我要抢你还会救你?我要抢你还会救完人以后把那个铁牌子还给你?抢你的那家伙我都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今天早上自作主张跑走了才会被抢?”
林逸铭虽然知道方月辉肯定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前一天晚上他已对方月辉起了疑心,再加上刚才被张牧之打的毫无脾气,又知道是自己父亲下令劫镖的,受到的打击着实不小,所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用尽全身力气对方月辉吼道:
“你别管我!你那么厉害干你自己事情去,要来烦我干什么!”
刚说完他就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头又晕了起来,晃了一晃倒在了地上。
当林逸铭再次醒来时已过去了很长时间,雨也越下越小最终总算是停了,鼻子里那股怪味也已经消失了,他用力将自己撑起来,看到方月辉正在不远处盘着腿打瞌睡。
林逸铭站起身来走到方月辉身旁坐了下来,方月辉似乎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林逸铭刚一坐下来就清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呵欠问道:
“你醒了?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林逸铭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们好出发了?”
林逸铭继续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想要问我?”
林逸铭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你和今天抢我东西的那个人是不是认识?”
“是啊,算认识蛮久了。”
“那他是什么人?”林逸铭又问道。
“他叫张牧之,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嘛,这个很难说,原来还不错后来有些鬼迷心窍就做了些不太应该的事情。”
“那你呢?你是什么样的人?从哪来要干什么?”
方月辉撇撇嘴,似乎对于林逸铭问这件事情不太高兴。
“我昨天已经说了,我不太想说。”
“你不想说并不能解决问题,”林逸铭说道,“只要我们两个还要一起同行去京城,我肯定会想知道这些事情,而你不说只会让我对你更加不信任。”
方月辉双眼凝视着远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无奈与伤感,她叹了口气道:
“你这话说的没错,但是有很多东西我是没法跟你说的,说了你也不会理解,或许之后你能明白我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你只要相信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林逸铭听了方月辉的话感觉不置可否,他低着头摸摸了自己的胸口,发现那块铁牌子还在,便伸手从怀里把它拿了出来,那块牌子通体乌黑,上面刻着难懂的铭文和奇怪的花纹,让林逸铭不禁好奇了起来。
“这牌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他问道。
“这东西可以当成是一把钥匙,”方月辉缓缓的说道,“在特定的时候可以打开一把特别的锁。”
“有这么玄乎么。”
“委托你干着差事的人是卢迪吧?他这人就有些玄乎,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逸铭听到卢迪的名字又有了点兴趣,“卢迪你也认识?听说他可是在为皇家做事的。”
“皇家做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方月辉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多问这些事情,你现在知道的越多麻烦的事情也就越多。”
林逸铭听了点点了头,他看见方月辉脸上带着些疲倦与落寞,便说道:”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们就先走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
方月辉听了也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雨刚停没多久,地上还是泥泞湿滑,太阳难得的从乌云后面露出了点头,让人精神也好了不少,林逸铭现在才有时间静下心来看看四周,他刚刚意识道自己正身处一片树林之中,张牧之一开始绑着他到这里时他太激动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转个弯绕过一块石头,一下子就都站定住了,原来眼前竟躺着十几具尸体,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就是张牧之的手下,他们受方月辉偷袭在眨眼之间就都毙命了。
林逸铭转过头来看看方月辉,只见方月辉把眼睛偏向一边并没有去看那些尸体,她半天没有讲一句话来,过了一会才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对林逸铭说道: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总觉得累,要不我们离了这片林子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
林逸铭从来没有见过方月辉表现的如此无助,他不知道方月辉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产生了一丝心疼与怜悯。
“好吧,”林逸铭说道,“那就按你的意思找地方休息吧。”
张牧之回到辑鹿时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他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一想到自己和与方月辉交手的结果竟然如此凄惨,从头到尾就毫无还手之力,他心里就一阵郁闷,若不是运气好方月辉打中那块铁牌,不然恐怕自己早早就要败下阵来了。
此时的张牧之坐在客栈的窗边喝着凉茶,他现在考虑的问题是等会回到镇金镖局以后怎么和丁秀木说这件事,其实在平常的时候丁秀木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搭理的,但现在有求于人,总归是要低声下气一点的,一想到这张牧之心里又不痛快了:刚刚被人狠揍一顿,没一会儿又要去跟别人忍气吞声,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是要不痛快的。
张牧之的右肩膀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仍旧隐隐作痛,方月辉打在自己腋窝上的那一拳着实让他不好受,不过尽管身体收了点皮外伤,但对于张牧之来说今天还不算是一无所获,想要走上高位君临天下,方月辉和卢迪是两座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大山,早晚都是要面对,今天吃了点亏也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吃了亏就要学到教训。
想到这里张牧之的心也宽慰了些,他叫店小二送了一些酒水小菜,自己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复盘今天与方月辉对局的一招一式,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落了下风,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可以破解方月辉的剑招。
就这么想了许久,抬头一看已是二更天了,张牧之心道去找丁秀木总归是要被教训一通,早回晚回都得受着,索性趁现在半夜回去,他也好少唠叨两句。想到这里他便起身把东西收拾了走人。
到了楼下,那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张牧之一句话也没说便放了些银两在那小二手旁边,径直离开了。此时的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些值夜的守城军官经过,张牧之也不愿意多惹事,便在黑影中躲躲藏藏的到了镇金镖局后门,四下瞧了瞧看没什么人,纵身一跃就翻过了围墙。
丁秀木的房间与那孙舵主的房间并排坐落在辑鹿分舵最靠里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通常是分舵接待贵宾的地方。张牧之摸到丁秀木房门口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无声,张牧之向丁秀木躺的床边走去,脚下步子刚埋开只见屏风后忽然闪出一道黑影,带着一丝冷光就扑向自己,张牧之赶忙闪到一边,伸手就一掌拍向那黑影。交手的一瞬间,张牧之便发现那是丁秀木。
“停手停手!自己人!”
丁秀木似乎也发现了是张牧之,他也停手说道:
“你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回来?事情办妥了?”
张牧之走到放在房间里的桌子边上,点起了桌上的蜡烛。借着烛火,丁秀木见张牧之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也有几个破洞,让他带出去的十多个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看样子不太妙。
“莫不是失手了?”
张牧之点点头。
“你不是还跟我要一个表现机会?怎么变成出洋相的机会了?”
张牧之听丁秀木说话难听,心里一股火憋在胸口,但他又不能发作,只好说道:
“丁管家先前跟我说少东家身边也跟着一个女子,不知道这女子丁管家可有什么了解?”
“从来没见过,怎么了?”
“大管家有所不知,这女子的武功实在有些厉害,我本来都已经趁乱从少东家手中把东西拿过来了,没料到竟被那女子夺回去了!”
丁秀木还道张牧之是胡说,一拍桌子怒道:“哼!我也算带过不少人了,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事没办成还推到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你都打不过,我还要你作甚?”
张牧之心情不爽,这丁秀木又不知道内情,自己在说什么也不顶用,他也只好辩解道:“大管家我真的是冤枉,前几日您又不是没看过我的功夫,要不然您怎么会把这种事情交给我?那女子当真武艺了得,使的那一手好剑,我和她斗了几十回合实在招架不住,才被她把东西抢回去的!丁管家您要是不信少当家现在离我们这里也就骑马也就几天的路程,咱们追上去我和她再比试给你看!”
丁秀木看张牧之说的诚恳也有些将信将疑了,那一****看着张牧之戏耍钱一发一干人等,展现出来的功力确实是要在少当家之上,再加上暗刀军十来人,没道理敌不过林逸铭。想到这里,丁秀木便又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有哪些闻名遐迩的女剑客。
丁秀木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有可能会击败张牧之的女剑客,实际上别说是女子,在他的印象中,武功能比的上张牧之的就没个人,或许林定钧能算一个吧,但怎么可能是老爷?丁秀木的心中又一次的充满了疑问。
“你跟我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老爷要少当家的那块牌子,现在你让我那什么给?拿你的头去给?”丁秀木此时虽然疑窦丛生,但心里更多的还是不满,他的这不满也只能向着张牧之身上发泄。
张牧之没有说话,只能忍受着,既然他自己决定了要投奔丁秀木寄人篱下,也只有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如果因为一些什么事情让丁秀木对自己产生了敌意与偏见,只会在之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您说现在要如何是好?”张牧之问道。
“你还问我如何是好?你自己不中用,一点屁事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丁管家,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把那块牌子拿回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再让你去被打的鼻青脸肿丢人现眼吗?”
丁秀木的这一句话不知怎的似乎戳到了张牧之的痛点,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如何信心满满的挑战方月辉,又是如何被方月辉全方位压制以至惨败的,自己从前为了能击败方月辉所做的各种努力都白费了。当一个人为一件事做了耗费大量精力最终仍旧失败,所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
张牧之低着头脸色一下子就转阴了,一句话也不说。
“我一开始还对你多有期待,结果现在看也不过如此!”丁秀木说道。
张牧之听丁秀木没完没了的说着,一开始的一点点耐心瞬间都烟消云散了,他越来越不耐烦只想着丁秀木赶紧闭上嘴,可丁秀木仍旧不停的数落着他,发着脾气。渐渐的张牧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打断了丁秀木:
“丁管家未免也太能不饶人了,”张牧之的声音低沉单调,让丁秀木吓了一跳,“我说过之后会去拿回来那自然会去,你还在这费什么口舌?这东西全天下除了我再也没人能拿到了!”
说完,张牧之转身径直走了,留下丁秀木一脸惊讶的呆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