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楼阁,青纱绕柱。“呯”有瓷杯碎裂声传来,打破静谧方色。沈良娣举手抄起桌案上的酒盏往地上掼去,承欢赶紧往后退两步避开碎瓷以免受伤。沈良娣的脸色红晕却不是胭脂作用,而是心头怒火上涌掼红双颊,她口中大骂,言辞悲愤:“这样重的事皇后竟然也能轻饶了她!一定是妖孽!”
她觉得不可思议,毁了嫁衣竟然只是区区挨了几板子的事。皇后素来疼她,没想到这杨绿玺入了东宫竟然扶摇直上做了太子妃不说,如今竟然偏袒她到了如此地步!如不是妖孽,岂能让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
“良娣说的是,那杨绿玺一定是妖孽!”楼阁内猛地传来陌生嗓音,沈良娣回头去望才发现来人正是赵宝林,携了众宫人款款而来。她脚步细软轻巧躲避地上碎瓷,上前倾身行礼:“见过良娣。”
沈良娣从来没和她打过照面,各自只知晓东宫里头除了有杨绿玺外还有一位妾室存在,如今这样“巧遇”委实破天荒。沈良娣有些戒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斜眼道:“倒是知理,起来吧。”
赵宝林笑着直起身子,朝着身后的婢女扬声道:“快些将这些碎瓷清理了,要是被人瞧见落了口舌进殿下耳内免不了是非。”
婢女躬身领命,四处开始忙活起来,将楼阁收拾干净。沈良娣被她这样的举动不觉震了下,更是侥有兴味地瞧了她几眼。承欢重新沏茶递上去,沈良娣掀开茶盖捋了捋,垂眸道:“你说那杨绿玺是妖孽?”
赵宝林执团扇掩颊,轻笑出声:“若不是妖孽怎么会做了那样大不敬的事还能安然无恙,况且早先妹妹有所听闻,皇后娘娘最是疼爱姐姐,可是那杨绿玺来了什么好都是她夺了去,连同殿下也对她千依百顺。这样的女人不是妖孽还能是什么。”
沈良娣鼻尖逸出轻哼,被她这样说起越发觉得心胸郁闷难忍,双手握拳的动作尽数入了赵宝林的眼内。她越发挑衅的厉害,面上都是为此打抱不平的模样:“说来真是不公,姐姐是丞相千金,尊贵不凡可那杨绿玺又是什么人?给姐姐提鞋都不配却偏偏做了太子妃,唉……太子妃啊,若是将来殿下即位那杨绿玺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姐姐虽是良娣,可终归是妾室……”
沈良娣双眼瞪大,眸子里都是妒火,意有不甘:“哼!她以为自己当真能如愿坐上皇后的位置吗!古来多数太子妃都是在储君登基前就被废了!她杨绿玺凭什么去当未来皇后!”
赵宝林又是阵轻笑,将团扇放置在案,捻起茶盏轻抿了口,幽幽道:“可姐姐难道不清楚吗?那些被废的都是失宠的主,可那杨绿玺正蒙盛宠,被废的事恐怕很难在她身上实现。”
“那只是殿下一时痛快才会那样对她,女人总归会有色衰爱弛的一天……”
“可我们也是女人,也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赵宝林打断她的话,话语生针刺透她惯来自欺欺人的心,扎的鲜血淋漓。沈良娣握紧杯身,全身都被裹在重重帷幔里,怎么死命拉扯也透进半丝光线,闷得心口钝疼就要忘却呼吸。
赵宝林望着她手里的动作,眼底浮出得逞的笑意。红唇微抿成绝色弧线:“若是姐姐信得过我,妹妹自当助姐姐一臂之力铲除妖孽。”
这话出口惹得沈良娣疑惑顿生,媚眼瞟向她,防备道:“你为什么想要帮我?”
“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姐姐难道不觉得齐心合力总比孤军奋战来的容易吗?若是姐姐愿意暂时同我站同一阵线,如今便能有记可施。”赵宝林笑的越发悦目,素手上前拽住她的手,拉住她的皓腕指尖滑落在她掌心写了个字。恰恰是这个字眼让沈良娣心口猛缩,瞪大双眼望向赵宝林,半晌含笑点头:“好,那今后就有劳妹妹了。”
“姐姐这是要折煞妹妹了。”赵宝林赶紧做不敢当状,模样谦卑是名分上该有的高低礼节。在她微微垂首间,眸底的狡诈笑意浓烈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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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这些时日骚动不断,洛锦夜特命薛环风带兵前去征战。临行前给了他一道圣旨,若是此去匈奴愿意归顺并不再闹事骚扰边疆,便免去所有赋税苛刻条例待之以礼,反之这是直接带兵剿灭。北国统一匈奴却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烦恼,它如同颗硕大毒瘤,终究留不住。北方匈奴游牧民族,素来骑射擅长武力精锐,故此常年滋扰边疆侵犯北国。可自洛锦夜登基后,匈奴平静很多甚少扰民,如今不知是何变故竟然再度骚乱。
清昭在校场等了许久才见薛环风出现,她立马冲上前握拳就要去揍他的脸,却他大掌挡住半分不得动弹。他的掌心宽大温暖,但却不是细腻温润的掌心,因为常年手握兵刃掌心结着厚厚茧子。可那样却反而给人十分安心的错觉,大抵和女子生来渴望保护有些关系。
清昭将手从他掌心抽离,瞪着美目颇是愤恨道:“薛环风!你是不是觉得每日来教本公主骑马十分无趣,所以你读不想来了!要我等这么久!”
薛环风并未将她的大吼大叫放在心里,只是默默垂眸看着清昭张牙舞爪的脸,冷淡开口:“微臣刚从宁心殿回来,皇上让我明日出征边疆。”
这句话让清昭前刻还是悲愤满满的脸颊生生顿住,继而有些震惊地咽了咽口水,以为是自己听错故此重复确认:“父皇让你出征边疆?所以……你明日得离开京都吗?”
他不说话了只是点头作答,上前往马厩的方向走去,牵起平日里清昭素来练习的马匹走出来。清昭站在斜阳里看着他牵马走近的身影,暖暖日光在他周身镀上金黄光晕,看不见他的容貌只能看清他修长俊丽的身影牵着马匹缓缓向她靠近。那时候清昭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薛环风是将军,害怕他会离开京都前去出征,若是战败丢掉的不仅是使命更是性命。
想到这里她害怕地甩了甩头,对着他渐渐靠近的身影喊道:“薛环风,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啊。”
他的身子微震,掩在光晕里的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地神色,惯来冷冽如冰的唇角微微扬起丝弧线。他很久没笑了,这样牵扯唇角竟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