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急驰向东,刚刚从观浪岗下来的南风,闻听号角声回响千里,抬头望向天空。
天际玄光闪动,沿着弱河岸战营驻地,每隔千里升起一座座百丈昊天战碑。青色玄光沿着碑面浮动,倒映在天际,百里可视。
“阿爸你在哪里?”南风不敢逗留,整个弱河战域到处是蛮族战部之人,眼下形踪暴露,难免遭来追杀,就算他能战蛮将,却也没狂妄到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支战队,更何况战营中何止一名蛮将。
观浪岗一战没有像看起来那般轻松,尤其是为了化解陈怀仁的雪狐分影,他不得不会动用灵魂之力。右手抚过心口,那里传来阵阵灼热,他知道排斥之力因使用魂力提早到来。不只是心口,他的脑海仿佛出现万蚁噬咬,使他脸色显得苍白。
但南风没有后悔,至少埋藏心中的积郁散去了大半。当时的情形若不动用魂力,他很难胜过陈怀仁,毕竟对方境界高他一阶。
南风择了一条小道绕过弱河战线,避开人群朝东面而去,当务之急先找个地方,应对排斥之力。
靠近弱海之滨,此地聚集了大量的蛮族勇士,所有五级大部落在此安营。退去河水的弱河露出了灰褐色的沙地,绵绵三千里宽,隔着这战场,对面就是蛮族死敌巫教所在。
一处较为平整的沙丘河床上,战营密布,各部落图腾幡旗迎风摇曳,帐前空地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声,只有神情肃穆的蛮族勇士。
千里外弱海浊浪翻涌,像是千万军马奔策,声色浩荡。天空阴暗灰霾,与地平线连在一起,像是这天突然降下来一半,令这片战域透着喘不上气的压抑。
无数营帐当中,三丈高的圆形祭台遥遥矗立,旁边一块由玄气聚形而成的百丈巨碑高耸而立,散发着来自远古而又神秘的气息。祭台中间十方七尺石槽横卧,每方石槽上由十名蛮士各自缚捆一头凶兽。百兽各有不同,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仿佛知道接下来它们的命运。
此刻祭台下围绕着整整齐齐的一万蛮族战士,个个神色庄严。一位身着白袍,鹤发垂肩的老者在几人拥簇下登上祭台。
“天地罚吾兮,降百年之殇;日月轮回兮,族魂哀泣;难起劫临兮,族人血流尽;身死归土坐兮,神魂不灭;耀我蛮族复天地,扬我雄威诛南夷......”白袍祭司神情凝重,双手高举仰面朝天,口中诵唱祭文。
沿着弱河从东往西,万里战线,这样的祭台足足十座,十万蛮族勇士将进入战场。年迈的祭司双目中流露着浓浓的悲色,不知道是第几次送别这些族人,又有多少人还能回归部落。
老祭司眼中满是疲惫,除了百年之殇无尽的厮杀,他已看不清蛮族路在何方。只有虔诚的祷告,祈求蛮神的意志能够为蛮族带来气运,无数先辈英魂能够护佑族人。
“祭百兽!”
随祭司令下,祭台百人手中刀起头落,百兽呜鸣,滚烫鲜血流入石槽,一时血腥之气弥漫。
赤红兽血同时流向石槽一端,随即汇成血河向玄气巨碑蔓延开来。青玄之气受猩红兽血浸染,散发出夺目金光,维持片刻,当金光退去玄气巨碑化为青白镜面,仿若实质。
“耀我蛮族复天地,扬我雄威诛南夷......”祭台下万人纷纷跪拜,声震八方,久久回荡。
一阵刀剑出鞘之声,一万蛮族勇士手抚兵刃,每人身前浮现一滴精血飞射巨碑,玄气碑面击荡起阵阵涟漪,慢慢由虚入实化为清明镜面,片刻恢复平静。
这一幕在其它九处几乎同时出现,十万蛮族十方巨碑,今后的一年他们的功过生死将全部被记载在上面。
这玄气巨碑可称功绩碑,亦是英魂墓,能够在此之上留下名字,不论生死,都将被整个蛮族记住。那些曾战死沙场的千万忠魂无论过去多少年,始终被蛮族记载奉敬。
就如上一次的百年之殇,无人会忘记圳北大部陈临天的丰功伟绩,一人独斩南夷巫教地巫强者十一人,何等的英雄。列玄气碑首名,乃至死后仍被蛮族大祭司追封为一代战王,忠烈英魂长存。
“呜......”号角起,传八方,战鼓擂,震天地。
“杀、杀、杀......”
杀声震天,气势如虹,无数蛮士列队而出,拔营踏入弱河战场,只有蛮王境强者才会单身赴战,蛮巫之战起始。
弱河水已经退尽,阻挡蛮巫两族的天堑将消失整整一年,三千里宽的河床大多为平坦的沙地,也有一些沟壑深峡蜿蜒曲伸。战场弥漫着河水蒸发后雾霭,寒风仍在呼啸,吹起沙砾簌簌,这片百年一现的大地苍茫萧萧。
一处低壑之中,传出嘶吼阵阵,仿佛其中有人正在经历难忍的折磨。绕过一块灰色巨石往里,促狭的夹缝中一人盘坐于地。南风黑发散落于肩,面露痛苦之色,更有青筋盘起,汗雨如珠。紧咬牙关的他不时发出闷哼与嘶叫,脸色苍白周身却散发着一层红光,手臂上微微突起的筋脉,急速在他体内奔淌。
观浪岗一战动用灵魂之力,其中的弊端他早有心理准备,如今灵魂排斥之力到来,那痛彻心扉的撕扯之力欲将他身魂分离。
多年以来南风早已习惯,然而随着排斥之力的周期缩短,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增倍。譬如当前的撕扯之痛,胜过往日十倍不止,灵魂欲破体而出。
南风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心头一丝清明紧紧守住神魂,龙象蛮体发挥极致,引导着气血奔流四肢百骸,与魂力分庭抗礼。
蛮族没有灵魂修炼之法,没有经过启魂引导南风也无法修习,十六年来对于体内强大的灵魂力,全由他自己摸索,这一点连他父亲都难以帮上大忙。
龙象蛮体四十九穴全开,体内气血沸腾,然而魂力增长之速仍超过蛮体等阶,仿佛马上就会到达临界。南风强忍剧痛,将灵魂力引入肉体,这是他多年来自已捉摸出来的方法。
既然灵魂力过剩,便将其灌入肉身,以此来煅炼蛮体,此法经他无数次的尝试,早已得心应手,而且以魂炼之法强化肉身效果明显。
六年来隐居石槐小部,面对修炼资源的匮乏,以十六岁之龄能够修炼到蛮士后期,这一切全都依仗灵魂与肉身之间的磨砺。
以魂力淬炼蛮体,这其中效果也只有南风知晓。龙象蛮体这种远古圣体原本以强悍霸道之力著称,却在经过魂力洗炼之后皆具灵动如风之效。精瘦的身体中更蕴含着恐怖的暴发之力,龙象之力在经过强化之后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南风蛮士境界,那古铜色的体肤已是凡铁刀剑难伤根本。
不止如此,没有足够的血石来冲击境界,每当出现境障,南风便通过定期发作时的魂力,以此来敲开壁障。也正是这套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修炼之法,令他短短六年踏上蛮士后期。
灵魂力仿佛一把夺命之剑,但物有相对,福祸所依,至少令南风修行一日千里,而且龙象蛮体也从根本上有了提升。
体内两种力量的相互碰撞何止这些好处,南风的确对魂力一知半解,却能够感觉到灵魂的变化。每次排斥之力发作也是魂力增长的表现,经过二种力量的熬炼,除了蛮体的升华,明显能够感受到灵魂力变得更为凝实精纯。
面对宝山而不得用,这就是南风当下的境遇,强大的灵魂力除了让他六识感观变得敏锐,却毫无利用之法。
“给我开!”
盘坐的南风双手一合,大吼一声,以他的方式强行引导魂力冲向穴门。蛮士后期已有时日,此时百穴震动,仿佛水到渠成,这种魂力冲穴之法的确霸道,骨膜震颤,气血如剑在魂力配合下,勇往无前叩击穴脉。
一连串的暴音从南风体内传出,身体剧烈摆动,皮肤表面的红光随着魂力叩穴,一呼一吸张驰开来,第五十穴破。
体内的破穴之音没有结束,紧接着五十一穴,五十二穴......就像受到连锁反应,不过几息,足足十三穴应声而破。
一道磅礴之力贯穿周身,洗涤经脉,南风也在这时恢复清明,灵魂力渐渐平复。感受到体内强劲的力量,南风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龙象蛮体七十二地穴已开六十二穴,南风能够感觉自己实力何止增加一倍,排斥带来的撕扯之痛也在这时悄然退去。
“蛮将初期。”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南风摸了摸胸口,青色鬼脸符印再次降下温度,蛮体与魂力短时内达到平衡。
暂时灵魂暴发之危已解,而南风的实力却有了一个飞跃,一举晋阶蛮将。他的身体看起更加的精瘦,却足足拔高了半寸。而且对于周围的感知亦提升不少,哪怕不刻意动用魂力,周围百丈之内的风吹草动清晰可闻。
此地离弱河战场稍远,战事已起,南风不敢冒险深入,如今境界突破,接下来去往弱海中心倒是增添了不少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