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白的雪花如鹅绒飞絮,在暴风中打着旋,洋洋洒洒飘落在这片大陆。临近寒冬,刺骨的风猎猎作响,如刀刃般肆虐着脚下的大地。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早已裹上了一层银装,厚厚的积雪将苍松翠柏压的枝干欲断,如盘虬卧龙在风中摇曳不停,发出吱咯声响。
三千里宽的弱河上茫茫一片,烟雾蒸腾,将朔源大陆分成南北两地,鸿毛难渡,对岸难视,自成天堑。
弱水之寒,冷如百尺冰窖,常年如此,而大雪降落其上却积攒不起半点,就连岸上石滩十丈内也难寻雪迹,随浪潮消散无踪。
河岸边有一少年裘裤虎皮短袄装扮,赤着双臂,从嘴里呼出的热气转眼化作雾花,足见隆冬九寒。
而少年仿佛不在意这种严寒天气,袒露在外的胸口,古铜色的皮肤散发着淡淡氤氲,只见他足尖轻轻一点身如矫燕,避开冰冷噬人的弱河巨浪跃上石滩。
少年稚嫩的脸上那双眼眸除了清澈分明,寻不见半点童真,使其看起来显得年少老成。微微皱眉间手中一块赤色碎晶散发着点点光晕,少年紧了紧手,望了一眼身后弱河,叹了口气,近日弱河巨浪翻涌,一改往日平静。
随着弱河的变化,不仅难以收获到血石,附近还出现不少战部蛮士。这方天地生存着蛮巫两族,能够被称为战部至少达到了三级部落。
弱河附近本来只有一些一二级的小型部落,三级以上的大部除了每年来收取血石资源,平时很难见到。最近的反常变化,少年猜到了大半。
“来了吗?”少年口中喃喃自语。
不远处人影闪动,正朝着他的方向,少年脚下几个起跃消失在河滩。
“谁?”少年刚刚踏上山路,前面山道闪出一道人影。
“山鹰部巡守安塔,你是何人?”对面青年七尺身高,健硕的身形,面容粗犷,典型的蛮族特征。此时,手持倒牙环刀横立山道之中。
相较而言,少年显得单薄精瘦了许多,他微微皱眉,巡守之职只会出现在战部,且至少需要蛮士后期的境界方可胜任。
“石槐部南风。”因身份原因,少年南风向来谨慎,多年来一直回避战部族人少有接触。
“石槐部,一级辎重部落。”青年闻言,肃穆的神情稍稍放缓。
正要让出山道,闻听雪声窣窣,又有三人急促的踏雪而来。
南风回头望去,见三名青年个个血气贲张,正是先前河滩所遇,不过从气息上比安塔弱了几分,也就蛮士中期修为。稍一思索,知道定是刚才河滩上被他们发现,三人尾随而来。
“安塔巡守,此人在河滩行为鬼祟,我等一路追来。”其中一名蛮士见道中青年将少年拦下,放缓脚步向安塔一拜。
“哦?”安塔目中精光一闪,直视少年,正巧瞥见其怀中有物散出赤红之色,“血石?”
南风见一时走脱不掉,索性从怀中取出半块血石,“安塔巡守,弱河附近的小型部落每年从甬道中采集血石,全数上交大部来换取粮食种子,从河滩淘得的可自行处置可对?”
安塔剑眉微提,少年所说的确属实。此例由来万年,使得生活在弱河附近的一二级小型部落中,舞象少年甚至龆龄孩童都会去弱河拾集血石。以致每年都会发生惨事,孩童丧生弱河。
弱河因其特性,只要被浪潮卷入很难逃生,却不能阻止开启蛮体的少年对修炼的向往。
本来不那么复杂,然而非常时期,山塔有当值之责。见对面少年一身精瘦,冷静异常,仔细一观下小小年纪却有不输于他的修为,在石槐部这样的小部落实属罕见。
往往小部落出现这样的修炼奇才,一定会送往大部加以培养,这点让他心生疑惑。一块血石事小,但对方身份之嫌他不得不问。
“小兄弟,你可知百年之战将临,如今一二级小部所留血石将全数送往战部供我蛮族勇士,若是平时我可不问。而你的身份之嫌,就随我去一趟山鹰部战营,自会还你清白。”
安塔神色一动,其余三人慢慢靠近少年,都是战营出身,熟悉合围之术,将山道前后退路堵得死死。
南风双眉一挑,随行去往战营断不可能,眼下想安然退行怕已难成,事已至此,只有抢先出手。
只见南风足尖一点,向前跃出三丈,五指握成一团轰向山塔面门。
蛮族悍战,骁勇善斗,安塔见少年抢先出手,暗道果然有异,大吼一声,手中倒牙环刀在身前扫出环状,挥斩出一篷寒光,“动手!”
南风手无寸铁,不敢硬撼刀刃,空中身形一顿,去势减了一半,弹腿一曲,脚尖点在刀背之上。从环刀上传来的巨力,使他在半空翻了个身,被逼回原地。
双脚刚刚触及雪地,背后一支银色短矛恰当时机刺向左腋,不用细看也能感受到矛尖传来的锋芒。而此时前方安塔已经欺身上来,携倒牙环刀当头劈来,凌厉刀势卷着风雪,撩动少年乌黑的长发。
南风无睱回头,掌中用劲,只手挡开短矛。耳中传来破风之声,二只硕大肉拳朝左右两路直捣双肩,后方其余两人夹击而来。
南风腰间一拧,错开双腿,双手成掌拍向对方肉拳,借着两人反震之力,用一个奇怪的转身,以退为进躲过山塔之刀,闪到他身后。
四人一惊,这精瘦少年身法灵动犹如猿猴,应对从心,果断且毫无拖沓,看不起眼的身体涌动着强劲的肉身之力。这四人为山鹰部先锋,都有蛮士中期修为,山塔更是到了蛮士后期,联手之下一般蛮士后期也难招架,却被少年轻易挡下攻势。
少年感之敏锐,往往能够先一步捕捉到对方出招,恰到还击。此时山塔正欲扭转身体,环刀由下而上向后削去,余光瞥见一只腿脚先他一步蹬向肘部,刚发劲的手臂骤然泄了力气。
而从少年腿脚传来的巨力未停,疯狂涌向山塔全身。
一声闷哼,从山塔口中传出,七尺身高的他竟无法卸去对方脚力,被一脚踹起向后撞去。
只听到几声砰砰碰撞之音,山塔飞去的身影撞上后方三人,连带着他们一起在这雪地犁出几条尺余深的沟壑。一时溅起漫天残雪飞舞,使得周围目不能视。
片刻后,当山塔几人重新站起,少年已去无踪影。
“巡守,要不要去石槐部?”
“不用,此事我会向上头禀明。”
山塔抬手一阻,从肘部传来的酥麻之感,让他手臂微微颤抖。抚去满头碎雪,心中震撼不已,短暂交手他已清楚对方精瘦的身体中蕴藏着如虎似狼的炼体之力。如此年纪成就蛮士后期甚至更高,绝不可能是小小石槐部之人。
山塔当然能够看出少年只为脱身,没有为难他们。至于对方身份来历,为何会隐居在石槐部,就交由上头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