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对我的考验?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活着回来,这就是磨砺,可如果我死了,这又算是什么?
父王他应该是满意的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是满意了,可这让我怎么接受?
迟暮看着我的眼睛,怔了,长长叹息,“我知道,我知道,多年以前我随你的爷爷出征,当时所有的人都死了,甚至连您的爷爷都没有回来。我是看着老主人他死去的,我就那样看着他,可是却无能为力,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去更让人难受,所以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都能理解”。
我无语,我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支柱。
“死者已死,他们都是凤凰城最英勇的战士,相信上天会给他们公平的裁决”,说到这儿,迟暮又抬起头,“箫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你你母后的真实身份”。
我点了点头,他是天下最优秀的巫师,什么事情应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他也应该知道是我杀了箫逝,还有我此行的目的,他是会劝我放下仇恨?还是阻止我讨回公道?我不得而知,也不屑知道。
“放心吧,王子,王有交代,十五王子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哦?”
我抬头,他确实能猜透我的心。
“我想告诉你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我已经感觉到了他想说的话一定与我的母后有很大关系,至少跟我的命运是分不开的。
我可怜的母后,为了我跟父王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然而就在当时这对这一切不想说太多,因为我选择淡忘,但愿时间能治愈我心头的创伤吧!
“你应该知道你的母后就是龙族最后一个公主吧!”
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像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的样子。
“当年我随你的父王出征,在路过通灵圣地天幕山的时候,天空突然风起云涌,狂风刮起沙尘在空中起起落落,像一只受困的巨兽一样想要挣脱束缚,天空在呼啸,大地在震颤,狂风嘶吼着,似乎是想要撕裂苍穹,尘沙漫天,覆盖了太阳”。
说到这儿迟暮深深呼吸,就像是那场风尘给他带了的冲击依旧难忘。
“后来如何?”
我问了声,可是迟暮没有回答。
这就是巫师,据说当他们在讲述的时候心与天是相通的,当心与天地相通的时候,你即便是问什么他都是不能够听见的。
“一时间人人心惊胆裂,当时我也很害怕,可是你的父王毕竟是王,人中龙凤,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催动青龙纵深去追,当时我们都极力阻劝,可是你父王的脾性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他挣脱了所有人的阻劝,转过山梁不见,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母后”。
“什么?”
我又一次打断了迟暮的话。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迟暮是紧接着我的话说的,声音近乎是一种呵斥。
说完了又向我道歉,不好意思,王子,请原谅我的粗鲁与无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常风暴就注定了我们凤来古国今日的衰败……
“你这话怎么说?兵临城下难道是我的母后的罪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或许真如我的母后玉容所说父子血脉是割不断的情分。
潜意识中我在保护着他,我不希望他是那个会给我们的国家带来灾祸的人,我不希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为那个欺骗过我的女人而担忧,可我我的内心当时确实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真的很不可思议,或许这真的是生命的奇迹吧!
“不!”
迟暮用巫师那不容置疑的言语否定了我心中的担心,给了我安慰,可是这种安慰就像是一种孤独,我悲戚这麽多年,可我不会表达,也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只能说一个天性孤独的人,短暂的快乐不仅不能带走他的孤独,只能让他更加的孤独,就如那遗世独立的锦辰,是孤独的化身,倨傲天下,不得栖息。
可无论多么忧郁的锦辰都不能与孤独相匹,所有黯然的凄迷都是繁华之后受伤的灵魂。我的灵魂早已受伤,已经经受不住生命的起落。可生活就是如此,永远向前,永远要继续下去,而且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受伤而有任何的眷顾,或者安慰。
我们不要祈求生活的安慰,因为一个祈祷安慰的人注定是生活的失落者,正如多年前卢火炎所说,生活就是让强者无聊,弱者无奈的游戏。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场游戏,而且我在这场游戏中伤痕累累。
我所渴望的那种如风一样的自由终究是超越生活的梦幻,梦幻不得真实,我不得自由,凤凰城的天空永远清明,天下依旧纷争,这不是罪恶,而是生活,为生而活。
“你的父王在山梁后面遇到的是你的母后!”
“迟暮,大胆!”
他的话音刚落,我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胸口,我的母后已经死了,我发誓谁要是想对她有任何的污蔑或者是不敬,离人定叫他血溅五步,这不是我的自负,以离人的修为,虽说天下之大,但是如若我想杀什么人,他就是藏在北海之底的珊瑚缝隙中,我也一定能将他挖出来,砍掉他的首级祭奠我的亡母。
我发誓会这么做。
全世界已经背弃了我的可怜的母后,为了她,我愿意背弃全世界。
这是我身为人子,唯一能为她做的,唯一。
迟暮看了看我手中的剑,声音柔和了下来,“王子,我完全没有诬陷王妃的意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你母后怀有你的时候凤来古国的臣子曾一个一个死去?”
我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巫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不想知道什么事实,我要听的只是一个他可以不死的理由,仅此而已。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最好还是想好了再说!”
我又一次提醒他我想要他说的东西不是他说这该死的天意,而是他可以不死的理由,他可以祈求,或者他选择沉默,再或者他选择离开,我都不会杀了他的,都不会!
实话说,我当时极力克制着杀他的欲望,我相信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怒火。
我的母后是我半生的罪恶,是我所有思念的寄托,无论对我还是她,一切都必须完美,因为她所有的缺憾我都愿意为她填满,而谁想伤害她的完美,我发誓会用自己手中的长剑隔断他的喉咙,让他不得善终。
生命神奇,而我也在不经意之中承认了卢火炎的那种骄傲,只要有实力,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他说过的,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迟暮深深的跪了下去,佝偻的身子让我想起了我的母后。
她总是就这样跪在我的面前,“我的王子,您最忠实的奴仆在等你回来……”
我的母后像一个奴隶一样跪在我的面前向我诉说着她的忠诚。
也就是迟暮这个动作触动了我心灵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我的长剑第一次没有带血的回鞘,“你起来吧!”
我半闭着眼睛,微微的仰头,不是因为不驯,而是思念的角度。
受伤的人很多,可是仰望天空的角度应该是相同的也只有这个角度我的泪水才不会落下来。朦胧中看着世界从清晰到模糊的全过程,心在落泪的那一瞬间收紧,泪水的清澈正如我心。
迷离的方向,我的母后,她走了。
她走了的同时带走了我所有的依念还有一切的忠诚,现如今我只忠诚于回忆,让它完美。
“巫师,告诉我,我的母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
“慢……慢!”我心疼痛,“慢,慢一点,我还没有准备好……巫师,你先告诉我她死的时候是不是疼痛,有没有遭受苦难?”
我紧闭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恣意,放任,无遮拦……
“没有,她走得很安详!”
“是谁?”
“请原谅!”迟暮回身,“那天晚上宫殿大火……”
“火从何来?”我问他。
“虽尚未查明,而我也不是为九皇子开脱,我只是觉得以您的聪明才智应该看得出他没必要这样做吧!”
我点头,“知道了”。
九皇子虽嫌疑最大,可平心而论,大皇子蒙一死,即使没有圣物,如壁也可以入主圣殿,至少在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动摇,也不会有任何人质疑,毕竟他是我父王最喜欢的王子,而且有太子身份。
杀死大皇子蒙的人很可能是他,但是我的母后……
十五皇子离恩怨分明,我想我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凶手,绝对不会,哪怕他是我的父王。
“王妃死后,我曾暗派名门全力追查,……”
“查到什么了吗?”
“唉!”迟暮叹息,“王又危在旦夕,皇族内部暗潮涌动,各种势力相互错节,名义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名门也执掌司法,可执行过程中总是处处碰壁,有的宫殿他们根本无权介入,所以历时数月,却收效甚微……”
“名门巨子,我要见他!”
“你是说名臣么?”
名臣,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如果记得不错当年在圣殿之上父王要处死我的时候,除了上将军赤心之外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是冷眼旁观,其中就有他,名臣。
“额,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打算见他一面!”
“哦,是这样啊--”
迟暮似有犹豫,也许对我给他的答案七分满意,不过掩藏的很好,又说,“这个不用,他就在圣殿之外,守夜!”
“他因何获罪?”
“据说是先王的旨意!”
哦,王的旨意,不该去思量的一个问题。
迟暮,天下最好的巫师,他也应该看出了我的想法,名臣他能告诉我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我不愿意知道的结论,答案其实一直都在我心中,无论是他还是名臣能给我的只不过是一个验证,如果说这个验证跟我在自己心中的答案不符,那么我会难过,如果相符合,那么我将会更加难过。所以,知与不知,对与不对,这一切的一切在我苍白的心中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重要了。
当命运召唤的时候,你必须坚强!
说完,迟暮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