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轰轰烈烈。
无痕在幻境中变成了我爷爷的样子想要带我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对凤凰的崇拜让我坚持了下来,最终他没有能带走我的灵魂,所以这场幻术的比拼,我赢了。
我赢了,迟暮早有预言,他预言了凤凰的离去已在这场幻术的争斗中得到了验证,只是真龙藏海,必将一飞冲天,罪恶的天平已经倾斜,当最后一片雪花凋零的时候,花开成海这些我无法理解,或许只有当真龙一飞冲天的时候,当最后一片雪花凋零的时候,当花开成海的时候,我才能知道。
花开成海,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场面,我没见过,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见到,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不过那时候十五皇子的心已经全部被雪宜俘虏,她完全拥有了一个皇子,拥有了整个天下。
就一眼,我喜欢她,效忠她,甘愿做她生生世世的囚,为了她,我愿意去征战天下,让她拥有世间所有的尊贵,荣耀,我可以给她我可以的一切,甚至生命,我会让她幸福得让天下所有女人都羡慕到嫉妒。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雪宜,我的爱人,是她把我从战场拖回来的。
她说我跟无痕在残阳古道上大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当时雪花漫天,龙吟在地,每个人都想尽办法致对方与死地,那是她平生仅见的一场殊死搏斗,这是她的说法,可在我自己的记忆里战争胜败,我听到的只有无声的叹息,古道苍茫,我看到的只有那些已死的战士,天地无情,我感受到的也只有无痕淡淡的忧伤,他的气息无处不在,他的身影绵绵不绝。
跟无痕在古道一战,让我明白了很多,可明白的时候一切已经全部失去,坦然自己的命运,全力以赴,可当赢得这场战斗却让我疲惫一生,也彻彻底底的粉碎了我心中幼稚的想法,只因为内心最原始的追寻。
我在雪宜的村子一睡就是九天九夜,当所有人都怀疑我活不过第十天的时候,命运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神奇,我的爷爷是对的,他说过谁也说不好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一个人如果不想死,谁也没有办法,哪怕是上天。
我一躺九天,浑浑噩噩,我还活着,可我就是醒不过来,我清楚得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我清楚的感觉到她为我拭去脸上的血,我感觉到她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同样不眠不休,守着我,不离不弃,我想让她去休息,可是我张不开口,我想把我的披风给她披上,可我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张开眼,看看她,我都无法做到。
一个人静静的听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我的心跳,……
第九天,灵魂快要破体而出的瞬间,我看到就在稻田的那头站着一个女人。
她长发披肩,穿着雪一样洁白的裙子,背着身子,对着我,“我的王子,你怎么了啊!”
她的声音,亲切,温柔,蚊虫一样低低的轻哼。
“我在这场战斗中受了重伤”,我又问她,“你是谁?”
她转身,身后一片灿烂,白色的光芒掩藏了她的面孔,照得我睁不开眼,可是那感觉,我确定那感觉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安静,孤独,总是半掩在白云之中,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感觉告诉我她就是我的母后,那个让我心痛的女人。
好几次我都想要问她,我要她亲口承认她就是我的母后,可她总是匆匆地来,匆匆的离去,从未在梦中叫醒过我,也从未擦干过我的泪痕,更从未亲吻过我满是忧伤的眉毛,这一次我决定要她亲口承认她就是我的母后,我要她当面承认为什么要有我,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不让我在襁褓中死去,为什么要我单独面对这荒唐的战争?
她蹲下身,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唤,她在呼唤我醒过来,可我不要,她伸手抚摸我脸,我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划过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只是那忧伤的泪水早已风干,只有淡淡的痕,就像是我心底的伤一样,不可能再愈合了,哪怕她是我的母后,哪怕有更多的爱,伤口已经造成,怎么可能回复如初?
即便是回复如初,谁能给我保证在光滑的表面下不会留下隐隐的伤,她俯身,我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没错,是秋天离人泪的气味,然后她轻吻我的眉毛,低声告诉我,我是你的母后啊,离,你忘了吗?
不,你不是我的母后,我没有母后!
想要知道,可当她亲口承认了的时候,我又拒绝接收,我不愿接收她已然就在我的面前,我不愿接收她想要唤醒我的现实,我甚至不愿接受她已经拂过我的泪痕,已然亲吻过我我满是忧伤的眉毛,我坚持这都是假的,她早就死了,怎么会回来,她在我心里早就死了,否则为什么不认我,是怕我拖累,还是怕我增添烦恼?
额,我知道,离不懂事会给您惹麻烦,可是您可以教我,告诉我什么应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我们把这些事情写在墙上,我会每天温习,然后用心牢牢记下,如果你还担心我说错话,我可以不说,我可以成为哑巴,只要你说的,离全部遵照,我答应你会做一个乖乖的皇子,比大皇子蒙更英武,比如壁更会说话,给您带来欢笑,让您在幸福中老去,当然如果我实在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责备我,可以结结实实的打我一顿,怎么样都好,可为什么你要遗弃与我?
我给她哭诉,可谁知道是在我拒绝接收这一切之前思念早已超越,我心也背叛了它的主人。她轻声叹息,散落满地忧伤,可是无论多少的情分跟思念,在我心底再也无法拼接那时候对母后美好的幻想,哪怕有更多的爱,哪怕有更多的爱,我都不能接收你活着的现实,不能!!!
我的孩子,其实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一直和你同在,我……
够了!
我把头偏向一边,倔强的认为只要我回头,不看她,她就不会看见我真实的内心,她看不到我的心,我就能忘了她,还有一切的一切我都会淡忘。
我出生了,你走了。
我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独自面对整个王宫勾心斗角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跟玉容流浪天涯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一个人因为思念你而夜不能寐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现如今,你来了,说是我的母后,这让我怎么承受,你要我怎么承受这些?
母后,不是我不肯认你,而是这么多年在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母后的事实。
多少次日日夜夜的渴望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内心的要强让我始终是不能放下心中的痴迷,然后回过头,泪湿枕头。
离,对不起!
对不起?
我蜿蜒多年只为一句,对不起?
我出生了,我想起了我的出生,你抱着我,跟那个男人密谋,“这个孩子将是我们的希望,只有他成为天下的主人,我们的使命才算完结”。
母后,让我喊你一句母后,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我到底会不会喜欢你们给我的安排,我到底能不能完成你所说的那种使命,一统天下,我需要经历什么,你有想过么?
新生,自我记事起你就不在了。
成长,我记得,好像是我一个人在王宫上如茵的草场奔跑,幻想,我幻想你的模样,幻想你的爱,幻想父王的爱,也只有在自由的幻想中我才能我跑过草场看到了幽暗森林,还有森林之外的天地。
那天地,成了我难忘的记忆,这些记忆伴随我成长,然后飘零江湖。
弹指之间我杀了人,那个人就死在我的面前,他的血是红色的,有点儿腥,时至今日,那腥味时时回归,刺激我罪恶的欲望,让我完完全全失去安静,我快了控制,有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胸中的愤怒在挑逗我的心灵深处的,自负,争强,好胜。
我很恐慌,我怕有一天会做出本该是由你写在墙上那些不许我做的事情,可越是紧张,我越不得安静,我甚至没有了当年流落江湖时候的平静,这场战争已经彻底改变了我对父王,对兄弟,对王权,很多事情的看法,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我心中所想的是不是母后你所希望的那些,可我确定这是改变,至少这些跟我流落天涯,走过每一处寻常巷陌时候不同,也跟在海之角,那遍布青苔的街道傍边苦苦等待时候不同,或许我已经变了。
我改变了,母后,你说这样好不好?
“孩子,都是母后不好,是母后的错,但现在请你醒过来吧,好么?”
她对我说及近于乞求,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微蹙的眉毛,还有眼中快要流出的泪水。
听她的话,心的最深处我很想睁开眼看看她到底跟我心中的形象是否一样,我很想站起来,可是我不能够,死亡像是抽走了我所有的生命,我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快没有了,最后只能给她张了张口,向她露出我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微笑,我的母后,请原谅我的冒犯,离因为太爱你,而不想失去,这么多年,离人真的真的好想你,可是我真的好累,我想睡觉了。
她理顺我一头的乱发,“离,我的王子,你不可以睡觉,睡着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母后,我的眼睛怎么这么重啊,我无法抬起它们”。
“孩子,你可以的,你会成为天下的王的,你可以”。
王?
我没想过会成为王,我只想要你母后,抓着我的手,扶我起来,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离,你能站起来的,只要你想站起来,真的,相信我。
不,我不能够。
离,醒过来,你已经睡了九天九夜,该到醒过来的时候了。
母后,我不能够,你扶我起来,好吗?
“不行,离,你是天下的王,苍生的希望,你必须自己醒过来,必须”,说完她松开了我的手,缓缓起身。
不!不!不!
母后,你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受这么多的孤独还有苦难。
她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我背影。
我看着她的背影,泪如泉涌,母后,回来,离不能没有你,不能!
我嘶吼,声音沙哑,在漫天的风中寂寥而又飘忽不定。
我的母后还是没有回来,就这样向前,再向前,一步,两步,三步之后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