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人
二：不知座上何客至，环佩伶俜箜篌执。
心悦君兮君既知，奈何乱世情奢侈。
她卖艺于青楼。
自她记事起她便与她的婆婆相依为命。可那年乱世，剥夺了她唯一的亲人。
常年的征兵打仗使得征税愈加频繁，她不得已去青楼卖艺。
那日，她如常弹一曲箜篌于台上。
一阵粗犷的谈笑声盖过了这层楼的嬉闹，也盖下了她的琴声。
她抬头望去，那是一群穿着低阶兵卒衣服的下级兵，大概是刚打完一场胜仗，于是来这里玩乐来的罢，这再平常不过。可她的目光却停驻了，她看见了他。
他风轻云淡与他人谈笑。她不解，不解为何在一群杀戮气息中的人会出现他这样淡然的人，她不解为何他们笑得空气凶伐，而他却笑的温文尔雅。
不过，她只是一顿，便继续弹她的曲子。
“姑娘，不知何故，我总觉得你的曲子那么忧伤”温和的声音传来。抬头，入眼的是他温柔的星眸。
她愣住了。
为何，这样的人会去那血流成河的战场？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而他亦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品着茗茶，听着小曲，婉拒了几个过来的姑娘。
隔日，他再一次来了，这次他只身一人，并点她弹曲。
两人在一个雅间，他依旧品着他的茶，她弹着她拿手的曲。
曲毕，阖上杯盖，他又问出了与昨日相同的问题。
她望向他，心里有些许奇怪，为何他能动我的曲音。“今年征战练练，做百姓的总觉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进来征税愈加严重，我……”说道这里，她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去了。
她突然发现，昨日的他穿的是一身士卒装，而今天，去是一身玉树临风的书生做派。
“这位公子，你是读书人吗？”话刚问出，她又觉有些唐突，心中不禁有些暗恼。
他看着她后悔的表情，轻笑，“恩，我本是读书人。”
“那为何……”
他又拿起他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虽然我有一世荣华似锦的前途，但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国危，我更想尽我一点微薄之力，而不是蜷缩在安全的地方，等国家灭亡。”
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他唯一的玉环饰物，然后将它放在她的手心。
“你交的税，是给我们用的。所以……这玉佩就给你吧，你可以换来钱，抵一次税。”他说。
她轻轻合上手，将这枚玉佩握在手掌心，道了声谢。
第三日，他又来了，依旧让她为他弹曲。
第四日，第五日……他都来了。
她不知道她的曲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听，让人流连忘返。但她却觉得，也许，就这样下去，就够了。每次见到他，她就会觉得很开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
“姑娘，你近日来的曲子变得更加愉悦了。”
“是吗？”她羞红了脸。
……
“姑娘，我给你的玉佩能帮到你吗？”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
……
“姑娘。明日……我便要去战场了。但我相信，我们会胜利的。”
她手一顿，良久不语。最终，似决定了什么，开始弹最后给他的曲子，俨然那是一首凤求凰。
“……”他没说话，垂下的目光让她看不清他的心。
她多希望就时间就这样暂停，就停留在这沉默不语，那样他就不用走了。
可最终，他还是打破了这份沉静。“对不起……”
他走了，留下她的箜篌和她相视无语。
他走了，她回到了以前。如常卖艺，如常生活，如常过着每一天。
只是，她貌似少了些什么，又貌似什么也没少。
……一年后
她如常弹奏一曲箜篌于台前。
只是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温柔的问她曲子忧伤的话语。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以及欢呼声：
“战胜了！我们战胜了！”“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儿子，我的儿子该回来了吧？”“你看见我丈夫回来了吗？”……
她的眼泪骤然而下，她等了好久，她冲了出去，箜篌被她搁置在底下。
她环顾四周，可并没有她想见的人。
她随手抓住一个穿着士卒衣服的人，急切的问道：“他，他回来了吗？”
被抓住的人本一脸不耐，可听见她问到的人时，又变得神采奕奕。“他啊？他可是我们的战士呢。当时他自告奋勇冲入敌营，用身躯为我们援军拖延了时间，不是他，我们还不一定能胜利呢。虽然他牺牲了，但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
死了？他死了？
呵呵……她兀自笑了起来，手从那人的衣服上滑下。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可流水却汹涌的从她的眼眶滑落。
“你说想尽你微薄之力为国家，你说会胜利的。对，你如愿以偿了……”
玉佩从她腰间滑落，摔碎在地，是他送她的那块……
可你连自己都无法守住……
她渐渐走远，只留下那一地的碎片。
那年乱世，她散落了她的一地春夏，他放弃了他的一世繁华。
By：麓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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