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7年8月。
距公元618年4月,那个多事之春,已不足一年。
繁星满天,夜色低沉。
伴随着阵阵驼铃声响,一辆马车在齐整的官道上缓缓前行。中年车夫扬手挥鞭,长鞭只在空中炸出一声脆响,并未真正落到马的背上。马儿极有灵性的加快了脚步,驼铃声急,车轮下扬起淡淡烟尘……
舒适的马车内,少年伏在我的膝盖上,沉沉睡着,银色的长发如星光流泻。年轻的面容褪去了初见时的重重防备,唇角微勾,宛然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几个小时前,因为拗不过银发少年,我只得暂时应承了他口中的姐姐身份。少年欣喜若狂,执意邀请我和他同行,我既无处可去,便随了他们一路前行。
上了马车之后,少年依在我的身边,絮絮着他的生活点滴。如果说到高兴处,还要站起身比划给我看,年轻的面庞洋溢着耀人双目的快乐。
年前,二哥送了他一柄短剑,剑柄镶嵌了一颗漂亮的绿宝石;去年夏天,阿娘给他做了一件紫色衣袍,他很喜欢,总是舍不得穿;今年春天,李靖哥哥送了他一只纸鸢,他去郊外和人赛纸鸢,别人都比不过他……
嬉闹了许久,他终是累了,卧在我的膝盖上沉沉睡去。我和白衣男子终于抽出时间,互道了姓名,简短自我介绍了一下。
因为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只含糊说是在投奔亲友的路上迷了路。至于我的奇怪装束,即使隐藏在披风中,他亦看的清楚,却并未深究。
言晓诺。
只在我说出我的名字时,他平静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惊异,凝眸看向我,双眉微皱。只不过短短时间,他便了然的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般沉吟,“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回来?
我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他却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只简单向我说出了他们的姓名。
李靖,李元霸。
当他清浅的声音缓缓说出这两个名字时,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
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竟会是隋唐乱世中最为骁勇善战的李元霸。他是隋唐英雄榜中,战胜宇文CD的第一条好汉,也是在我得知神仙哥哥便是宇文CD后最为恐惧的人。只是,要我如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一年之后,将曾经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冷面战神斩落马下……
而现在坐在我的对面,淡然看着我的白衣男子,竟是历史中如传奇般存在的风尘侠侣的主角之一,李靖。
遥想当年,清俊的少年郎参谒越王杨素,针砭时政,风采绝然。翩若惊鸿的红衣佳人在旁,细细打量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芳心早已暗许。及至红拂夜奔,李靖携佳人远走,有情人终成眷属……
“言姑娘,李某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许是我一直盯着他看,他轻笑着,缓缓的语气,仿似我们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没有,没有……”我有些尴尬的开口,收回了视线。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有些微妙的寂静,只有轻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幽幽飘散。我看着伏在膝上的少年,思绪纠缠在初见时,他提到过的姐姐,以及那个姐姐说给他的,犬夜叉。
如果,那个女子也知晓犬夜叉,那她,会不会和我一样,也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时空?如果可以找到她,或许可以找到我穿越时空的原因,以及回到未来的方法……
“可不可以告诉我,元霸的姐姐是谁?”沉吟了许久,我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向李靖询问。
迎着我灼灼的视线,李靖轻轻开口,一字一句,“言晓诺。”
言晓诺?
我几乎竖起耳朵来听他说关于元霸姐姐的一切,他却在叫完我的名字后,没了话语。我待了几秒,见他仍旧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心中疑惑异常。
“言姑娘莫要误会,我刚刚所说的言晓诺,正是元霸的姐姐的名字。”见我困惑,他歉然的笑了笑,开口解释。
言晓诺!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他眸光清澈的看向我,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1000多年前的时空,有人知晓犬夜叉这样奇怪的名字已属罕见,更有甚者,这个女子竟和我有着相同的名字。
“那她现在在哪里……”心中疑惑更甚,我有些急切的追问,声音却渐渐卡在了咽喉,失了声音。
如果他们知道另一个言晓诺的存在之处,那元霸想念姐姐的时候,只需前往探望便可。他又怎会因为一个名字而错认我,又怎么会因为我应承了另一个言晓诺的身份而喜极而泣。
这个时空与我同名的言晓诺,你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见我神色黯然,李靖双眉微锁,干净的眸中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心痛。良久,他终于开口劝慰道, “言姑娘,万事皆缘,不可强求。世间万物,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
自有天定。
所以,我的莫名穿越,以及不早不晚偏偏穿到隋末的乱世,遇到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皆是因为天定的劫数。
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扪心自问。
如果,如果可以选择,我会不会选择穿越到十几年后的盛世大唐?
几乎只在一瞬间,我就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我不会。
因为,十余年后的盛世,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