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下此狠手,说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了新月!”孙太医的声音里带着凝重。
“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新月心思单纯,不过是信我爱我,却被一次次卷入兄弟争斗之中还要赔上性命,朕不甘心,朕不甘心!”
“霹雳啪啦!”镇纸落地,李世民的声音里带着痛彻心扉。
立在门口,抓在衣袖上的手,一阵冷一阵热,双腿站的久了,有些麻木。
寂静了片刻:“那么,朕,要一句实话——多久?”
思虑良久:“若保养得宜,半年——已经是最长的期限!”孙太医思虑良久,默默道。
“啪!”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不,不可能!不可能!”情绪分外激动。
“你给我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大唐若没有,就去东瀛找,东瀛没有,就去西域找,去瑶池上找——”
他的泪,一滴一滴,都滴在了我的心上,刻骨切肤之痛。
怎么走出来的,连自己都忘了。
跌跌撞撞地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花影找到我。
她的眸子里尽是着急,还未说话,眼睛已经红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却是一片透亮:爱我的人,我更不应该让他们为我担心!
遂努力扬起唇角:“我不过出来散个步,透透气,你啊,着什么急?”
“我没有着急,只不过刚才走得快,一个虫子一头撞进眼里,扒拉了好半天呢。”她也笑了。
若是时光不多,就好好生活!
这一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轻暖的初春的午后。
懒懒地拥着被子看窗外微微的一地碎阳。
看得久了,眸子有些疼,低下头,猛地触到那越发消瘦的手指,心里一阵刺心的痛。
虽然不愿承认,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承认,只是怕世民——会伤心。
我知道,每天,到了某个固定的时刻,总会准确无误地听到一阵急促如飞的脚步声——我知道,我不用猜就知道,那个人下朝之后,是怎样的奔走如飞,不顾君王威严,不管皇家礼仪。我也知道,在进门的一瞬间,他总是停一下,将脸上的焦虑轻轻敛去,化为一抹轻暖的笑意,如同此时窗外的一抹暖阳。
我还知道,当他从这里走出去,那脚步总是带着一丝迟疑和徘徊,他的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眸,看我,有好几次,我一回头,总是和他的眸光相遇,他的轻暖的笑意里,有着一抹慌乱中不及收去的担心。
所以,我不愿意承认我身上的病。
虽然,我知道,那个病,正在将我鲜活的生命一寸一寸侵蚀、消融。
我并不怕死,今生能够和李世民在一起,心底,已是满足。
只是,我不由得想起了早上的那件事。
早上醒来,看他依旧在睡,遂只管眯起眼睛细细地端详着他,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
那样恰到好处的弧度,在女子的柔美和男子的刚猛之间的一抹温润如玉,虽然日日相见,却依旧看也看不厌。
就那么一直一直地看着,从朦胧晨曦到天色大亮,直到他醒过来。
他睁开眸子,半起身、托着腮帮静静地看了我半天,他的手指轻轻地凑过来,轻轻地将我的枕上的碎发握在手中,声音温温的:“新月——”
一时间玩心大起,只管装睡。
“新月——”他再叫。
我依旧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