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直到死之前才想起我吗?看来我的存在感还是很弱的。”
叶守静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开口道,“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呢。”
我看了叶守静一眼,最后笑着叫了一声哥,然后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飞机上等待着降落的那一刻,时光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而我和叶守静似乎就这么永永远远,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好似一棵树。
魔都汤臣一品海景房中陈破釜叼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对着身边的男人开口道,“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严老爷子在临走之前会想到陈宁。”
王夸父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抽着水烟,开口道,“我也没想到你会拒绝严老爷子的邀请。”
陈破釜的眼中难得见到一丝桀骜,他对着王夸父开口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不会去,我说过从此不会踏入南京一步,那么我就说到做到,既然他严家人以前这么对我,那么我陈破釜又何必现在热脸去贴冷屁股。”
王夸父笑着开口道,“那为什么你会同意陈宁去。”
陈破釜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果陈宁不去的话,别人会怎么说?九泉之下的馨儿又会怎么想,我不想让馨儿死后都不安宁。”
王夸父笑了起来,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口道,“老陈啊,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个新的女人了,不然你这心永远找不到归属感。”
陈破釜拍了拍王夸父的肩膀,开口道,“你这老毛子,就知道吹牛逼扯鸡蛋,我现在找个女人干嘛?和我儿子抢财产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咯!”王夸父叹了一口气,拿起沙发上的唐装,这时候房间外的门铃响了,王夸父上去开门,进来的是王馨和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女人很美,美的让人窒息,她就是王馨和王诩的母亲,也是王夸父的结发妻子。
女人看着王夸父,最后笑着开口道,“还不准备去南京吗?我和馨馨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夸父对着陈破釜摆了摆手,最后和女人还有王馨一起走到楼下,坐上了王诩开的宾利,一家四口朝着飞机场开去。
而陈破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落地窗前的景色,手指微微颤抖,烟灰掉在白色羊绒地毯上都不自知。
经过一小时的旅程,我和叶守静两个人终于下了飞机,南京的天气比起魔都来虽然要热上一些,但是却是炎热,魔都的热是闷热,前者是身体上感觉热,后者是从里到外都感觉热。
还好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也不算热,我们两人坐上一辆军牌的悍马,然后车子就朝着一处疗养院开去。
我看着穿着军装开车的青年胖子,笑了起来,开口道,“梁虎哥,好久不见。”
梁虎笑了起来,拿了两根烟分别丢给我和叶守静后也是笑着开口道,“我一直以为贵人多忘事,没有想到你小子还记得我啊,当真是三生有幸。”
我开口道,“当年在圣马德,如果没有梁虎哥助威,我的手现在怕是没了。”
梁虎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其实那时候我们就算不去也没有什么事情的,你爸爸在暗地里派了人保护你。”
我的眼中这才闪过了一丝错愕,没有想到陈破釜竟然会安排这个份上,不过现在我既然已经和陈破釜和好了,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当然,我还是拿出了手机,给陈破釜打了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的陈破釜声线有些沙哑,我就这么和陈破釜两个人安静地过了三四分钟,最后还是陈破釜开口道,“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开口道,“到南京了,现在还在车上,没有到疗养院,不过我想我应该还是要和你报一下平安。”
陈破釜那边安静了下来,我想现在的他心情肯定很难受,应该正在抽烟,果然,没过多久,陈破釜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开口道,“老人家身体不好,说话不要太冲,让他好好高兴几天,安心的走吧。”
我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会的。”
陈破釜开口道,“那我挂了。”
我嗯了一下,拿着手机,没有挂掉。
过了好一会儿,陈破釜的声音再次从话筒那边传来,“怎么不挂?”
我开口道,“我就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等你先挂。”
陈破釜那边笑了起来,开口道,“儿子。”
我开口道,“我听着呢,爸。”
陈破釜开口道,“我和严老爷子斗了一辈子,倔了一辈子,也后悔了一辈子,我不想我们之间也是这样,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是,当年的事情,真的是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要说了,爸,我都清楚。”
陈破釜那边干涩地笑了笑,开口道,“不,让我说完,不说完我心里不痛快。”
我头一次从陈破釜的声音中听出来波动,心中也不是很好受。
最后陈破釜开口道,“好吧,真要说,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好干吧,不要让你妈失望。”
我忽然感觉陈破釜老了,变得唠叨了,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心狠手辣的陈破釜了,现在的陈破釜更像是一个慈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陈破釜的声音,我的内心就好像砸下了一块石头,变得波澜起伏。
变得好想哭。
我长大了!父亲老了!
雪白色的床单,雪白色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是充满了雪白色的死寂颜色,我就站在这样的疗养房内,看着正在挂着点击,神色安静地躺在那里的干瘦老人,心中很不是滋味,老人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水果,只是谁都清楚,老人没有那个牙口去吃水果了,现在的他只能够用打点滴的方式维持身体的消耗。
老人的床边有着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人,老人在看到我的时候,眼中带着无穷的波动,我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总有种我是一个孤儿,被自己家人找到的错觉,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感觉不安。
叶守静按住我的肩膀,这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叶守静,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所以我也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
叶守静对着我微微一笑,开口道,“这是外婆。”
那个老人这时候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开口道,“陈宁?”
我很难想象老人对子孙的感情,就好像我不曾为人父母,就永远不止陈破釜在我的身上灌注了多少的爱、关心和无奈,只是这一刻在老人的身上我是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叫做亲情的悸动,我那本来有些胆怯的心情这时候也是平复下来,对着老人开口有些生涩道,“外,外婆。”
外婆就这么抓住我的手,很是激动地开口道,“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我忽然有种砰然泪下的感觉,不管是陈破釜,还是眼前的这个老人,他们都是我的长辈,他们对我的爱都是实打实的,这是一种血浓于水的关系,最后外婆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严老爷子的身边。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严老爷子也是有些困难地睁开了眼睛,已经有九十高龄的他躺在病床上也是只剩下来一副骨架,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当年是在战场上的英雄,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
严老爷子似乎是想要坐起来,不过最后还是要靠着外婆把他扶起来,给他垫了一个靠枕,他才坐了起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让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这也让我知道,这个以前的老英雄,身子骨彻底的亏了。
严老爷子坐起来,用一口熟练的温州话对我开口道,“走来吧?”(来了?)
我有些错愕地看向严老爷子,没有想到严老爷子这个南京人竟然会讲温州话,当即心里也是清楚这一段时间里面,他应该去过好几次温州,可能是去看我妈,也可能是去看我,也可能是他自己为了以后更好的交流特地去学了温州话,我忽然感觉这个倔强古板的老人很可爱,只是这么一个老人快要走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又是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
我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走来吧,阿太。”(我来了,曾祖父。接下来为了方便,就用普通话代替吧。)
严老爷子咳了咳,开口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严老爷子,我能够看到他浑浊的眼睛,斑驳的白发,还有消瘦的脸颊,内心莫名其妙的痛,我开口道,“身体好些了吗?”
严老爷子苦涩地笑了笑,开口道,“也就这样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是有的时候做梦会梦到你妈?我想到那些年,你妈哭着跪在院子里求我,我很后悔当年没有能够答应吧。”
我感觉到外婆抓着我的手开始用力起来,虽然不重,但是却感到心痛,我的眼眶开始慢慢的湿润了,说不恨是假的,我就那一个妈,却被面前的老人给逼上了绝路,只是,面前的老人却终究让我生不出哪怕是一点儿的恨意,是啊,他也是我的长辈,当年他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我妈比他还要倔强。
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接下来我要好好的过,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对待那些对我好,我要对他好的人。
我忽然觉得人的一生也就这样子了,一晃眼就是一辈子,说快不快,说慢却也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然后我哭了。
房间里面充斥着我的哭声,很是脆弱,就跟一个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是因为我找到了外婆,是因为严老爷子快要逝去,还是因为我妈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